[齊齊黎睇故仔啦喂]no sleep/靈異/超自然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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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米J
2017-2-11 17:22:41
【第三天】
我很後悔一早起來就打電話回南投老家,跟老媽說我很想念她燉的藥膳排骨,因為電話那
頭的她哭得不成人樣,苦苦哀求希望我浪子回頭,不要去碰那些吃的,要腳踏實地好好做
人。
對啦,我想吃個藥膳排骨就是十惡不赦,我也懶得再多做解釋,直接將手機關機。
我很餓。
我已經超過40小時沒有吃東西了,就算是參加飢餓三十也不是這樣搞的,於是我選擇出門
碰碰運氣,事情也許還沒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剛好讓我遇見了他。
一個理平頭的中年男子,看出蹲在學校圍牆外、餓得快抬不起頭的我樣子有異,只見他鬼
鬼祟祟地接近我,試探性地問道。
「餓嗎?」
我聽了差點沒噴淚,總算遇到一個講人話的,我連忙猛點頭,飢餓的口水從舌底不斷湧出
,正想說些什麼表示我的激動。
「跟我走。」他比了個噤聲手勢,四處張望後才壓低聲音對我說。
我跟在他背後約莫兩步的距離,越過斑馬線穿過公園,我們走進老舊住宅區裡人煙稀少的
小巷。
疑神疑鬼的他探頭確認沒有被人跟蹤後,從外套口袋拿出一罐髒兮兮的罐頭。
髒兮兮沒關係,重點它是一個罐頭,是我所熟悉懷念的、配飯下麵的好朋友,黃色外包裝
的肉醬罐頭,在我眼裡,像正在閃閃散發光芒一般。
「3000元。」他伸手,神色緊張的他焦急地跟我要錢。
「3000元?」驚訝的我不自覺地提高音量,這種要求我這輩子還真是沒聽過,一個肉醬罐
頭想跟我收3000元?
面對我的質疑,他雖然皺眉卻也沒再多說,收起罐頭就打算走人。
我後來還是買下了那個罐頭,畢竟物以稀為貴,在這個看似沒有食物的世界裡,就算再多
花十倍的錢也不一定買得到,即便它是一個已經過期3個月的罐頭。
回到家中,我迫不急待地拉開罐頭拉環,肉醬香味瞬間溢了出來,像是將我從惡夢中喚醒
,我貪婪地用湯匙一口口的挖食,肉塊與油脂慢慢滑落我的食道,寸寸地撫慰我空虛的胃
。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當我還沉浸在食物與飢餓的美妙對抗時,屋外突然傳來急躁而不耐煩的門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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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米J
2017-2-11 17:23:24
[創作] 恐懼罐頭 《飢餓》 (下)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當我還沉浸在食物與飢餓的美妙對抗時,屋外突然傳來急躁而不耐煩的門鈴聲。
「誰啊?」左手拿著罐頭,湯匙還含在嘴巴裡,捨不得離開食物美妙滋味的我打開了門。
──精確的說,門才剛剛打開一個小縫,我就跟門一起被隻粗魯的大腳給踹開。
我跌倒在地,疼痛而晃動的視角中,兩名男子突然衝了進來,手上還拿著槍,森寒的槍口
竟然指著我。
「警察!不要動!」
站的離我比較近、高瘦身材,嘴巴正下方有顆黑痣的中年男子一手拿槍,一手拿著紅色的
刑警證大喝道。
「呃,這是什麼狀況?」一頭霧水的我只能從嘴裡拿出湯匙,呆呆地躺在地上看著他們。
而另一名留著俐落平頭、看起來短小精悍的年輕警察毫不客氣地一把奪走我的湯匙跟罐頭
,交給黑痣警察裝進證物袋內,他自己則是用流暢的動作將我銬上警銬。
「現在依食用有機物罪的現行犯逮捕你,請你跟我們回分局一趟。」平頭警察將我提了起
來,從後頭壓住我的肩膀迫使我往門外走。
「喂!不對吧?我只是在家裡吃個罐頭耶?這犯什麼罪?喂…警察打人阿!喂……」我大
聲嚷嚷,完全無法接受什麼食用有機物罪這種聽都沒聽過的鬼罪名,但兩名警察卻是充耳
不聞,硬是把我壓上了警車。
分局,偵查隊。
由黑痣警察詢問我,平頭警察則負責打筆錄。
「你有需要請律師嗎?」
「不用,我只希望快點放我走。」
「你為什麼要食用罐頭?」
「因為我肚子餓。」我翻了翻白眼,這什麼白爛問題。
「你的罐頭從哪裡取得?」
「跟一個男的買的,名字我不知道,我是在和平高中外面遇見他的。」
「你用多少代價取得?」
「3000元。」說完我不禁噗嗤笑了出來,現在想想還真的很荒謬,我竟然花了3000塊買一
個罐頭。
「罐頭裡面裝什麼東西?」
「肉醬啊。」
「你用什麼方式食用罐頭?」
「用湯匙挖啊。」
「是扣案的這隻湯匙嗎?」黑痣警察提示證物袋裡的湯匙。
「是啊。」我再度翻了翻白眼。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筆錄作了快1個小時,做完警察還對我按指紋、拍照、採集尿液有的
沒的,好不容易分局偵查隊的程序都結束了,他們竟然還把我移送到地檢署去。
我坐在警車上,只吃了半罐罐頭的腸胃又開始飢餓地哀鳴。
納米J
2017-2-11 17:23:43
地檢署,內勤偵查庭。
男檢察官看起來40出頭年紀,帶著一副閃閃發亮的金框眼鏡,面上表情嚴肅而緊繃。
「蘇正國,你涉犯食用有機物罪,你可以保持緘默,無須違背自己的意思陳述,你可以選
任律師,可以請求調查有利的證據,如果你是中低收入戶或原住民,可以請求法律扶助。
以上權利,你清楚嗎?」
「我有意見。」我大大搖頭,完全不清楚這個神經病的罪名,「什麼叫做食用有機物罪?
吃肉醬也犯法嗎?」
檢察官依舊是面無表情,將桌上法典交給法警,法警將法典翻開給我看。
「有機物危害防制條例,第10條第1項,食用有機物者,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應併科鞭刑
。」
看完條文的我不禁虎軀一震,尤其讀到最後「鞭刑」兩個字時更是膽顫地打了哆嗦,台灣
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不人道的刑罰,人權團體難道沒有好好把關嗎?
「今天下午1點23分,你是不是在家中食用肉醬罐頭被警察查獲?」檢察官問道,鏡片裡
的雙眼顯得更加銳利。
「是。」我現在腦袋昏沉沉地,不斷地想像傳說中在遙遠的新加坡國度慘絕人寰的鞭刑。
「提示分局偵查隊的初步鑑定報告,你的採尿結果經化驗,有機物代謝呈陽性反應,你有
沒有意見?」檢察官請法警將鑑定報告交給我。
「沒有意見,我是真的有吃肉醬。」我的腦袋依舊無法思考,難道我真的會因為吃肉醬就
被他們吊起來打嗎?實在是太瘋狂了!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好,因為你自白犯罪,又有尿液初步鑑定報告為證,我將依有機物危害防制條例第24條
第1項規定,向法院聲請羈押與即時處分。」檢察官有條不紊地說著,像在處理再平常不
過的例行公事,但他嘴裡說的在我聽來卻滿是瘋狂的外星語言。
「我不服!吃肉醬是要羈押什麼?什麼鞭刑?我要見律師!我要開記者會!你們瘋了!你
們全部都瘋了!」我聲嘶力竭地反抗,不管是言語或是肢體,但偵查庭外衝進來幾個法警
三兩下就將我壓制並銬上腳鐐手銬,在情緒激動的混亂視線中,我隱約看見偵查庭上穿著
紫色法袍的檢察官,推了推他的金邊眼鏡,暗暗地嘆了口氣。
接下來的程序飛快地進行,在3個小時之內,我經歷了拘留室、囚車、羈押庭,女法官毫
不留情地判了我3個月有期徒刑及鞭刑12下,我的律師只能拍拍我的肩膀說他盡力了。晚
上9點多,我穿著受刑人的汗衫短褲,被兩名獄警架在陰暗的監獄甬道上,拖行的腳步回
盪著腳鐐匡瑯匡瑯的聲響。
站在盡頭等我的是一位穿著白袍、醫生模樣的老先生,他向獄警點了點頭,獄警開始分工
合作扒掉我的衣服,完全赤裸的我量了耳溫血壓、老醫生拿聽診器聽了聽我的胸部、手指
按壓我的腹部等等檢查後,向獄警表示我的身體沒有問題,於是我被帶了進去,光溜溜地
進去那個從來只存在我想像中的地方。
鞭刑室。
裡頭站著一個獄警,而身材魁梧的他手裡的「東西」完全抓住了我的目光──那是條長約
120公分、手指頭大小粗度的籐鞭。
我放棄了所有抵抗,打從被那兩個警察逮捕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抵抗只是白費力氣,
甚至會讓自己吃上更多苦頭,我就像一灘爛泥被丟上了刑架,沒辦法我的雙腿早已被想像
的恐懼震懾到無法動彈,我趴在長桌般的刑架上,兩名獄警將我的雙手雙腳牢牢地與刑架
綑綁,我像是彎曲成90度的待宰肉塊,突出著滑稽翹高的光屁股。
等獄警都停下動作,整間鞭刑室就陷入了一片死寂,等待是這段過程最難熬的折磨。
「第一鞭。」我突然聽到背後有人開口說,然後鞭子破空的聲音疾速響起。
「啪。」鞭子像一把利刃,飛快地在我的臀部留下一道深刻入裡的疼痛,我看不見傷口,
但劇痛卻瘋狂地將我撕裂。
然後「第二鞭。」
第一道疼痛還沒過去,更高的裂痛又如海嘯般湧起,我的感官被爆炸撐大,刺激的淚水鼻
水爬滿臉龐,我哀叫,我哀嚎,我願意用一切交換停止那條鞭子。
然後「第三鞭。」
痛,至痛,徹底崩潰的疼痛。
嘶啞喉嚨早已無法承載的巨痛,我放棄哀叫,竟連呼吸都傳遞著疼痛。
然後。
「第四鞭。」「第五鞭。」「第六鞭。」「第七鞭。」「第……」
我已聽不清楚行刑獄警的那些計數,在我因劇痛而扭曲的視線中,我隱約看見,在陰暗的
鞭刑室角落,有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女生,披頭散髮地站在那裡,陰惻惻地看著我,那雙同
樣陰暗的眼睛,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哀怨。
我很清楚那是幻覺,但也顧不了那些幻覺了,因為從臀部所崩裂的疼痛、鮮血、知覺、慘
叫,正四分五裂地拉扯我的靈魂,打從心底的最深處,我被沖暈了過去。
納米J
2017-2-11 17:24:04
當我在黑暗中醒來時,鞭刑室的噩夢都已遠離,我趴在獨居牢房的硬板床上,麻痺而失去
知覺的臀部像不是我的一般,累墜地垂在我的下半身。
再來,我必須在這個不到兩坪的狹小牢房,度過我被判的,那該死的3個月有期徒刑。
但這都還不是最糟的──更糟的是,又經過十幾個小時沒進食,我的肚子理所當然地感到
嚴重的飢餓,腸胃彷彿糾結在一塊,我感覺到胃酸在我的腹部亂竄,正奔流著岩漿般燒灼
的飢餓。
【第九十四天】
我無法詳細描述這3個月服刑的過程,畢竟那股有如鬼魅的飢餓不斷地干擾我的理性,我
無法理解或想像監所裡的生活如果剝奪掉三餐該怎麼度過,而這段期間我也常常因為極度
飢餓而冒冷汗、視力模糊、暈眩乃至昏迷,但監獄醫師的診斷結果卻顯示我的身體狀況一
切正常,更嚴苛的解釋就是我在裝病,於是換來了強度加倍的懲罰,不僅獄警一個比一個
還愛整我、刁難我,就連獄友都看我不順眼,私底下對我動手動腳,而獄警對我身上與日
俱增的不名傷疤瘀青當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為了生存,我只好極力隱瞞自己的飢餓,即便所有生理的反應都向我發出警訊,我還是咬
牙忍耐下來,有太多的夜晚,我蜷縮在牆角床邊,像是毒癮發作的毒蟲一般,讓飢餓恣意
地吞囓我的五臟六腑。
我好餓。好餓。真的好餓……
當我出監時,我的體重比入獄時減少了17公斤,我走出監獄時雙手雙腳都在顫抖,因為虛
弱更因為飢餓,我知道一切都已來到了邊緣,於是我回到布滿灰塵的家中,拿了貨車鑰匙
就往外走,我開著貨車上路,當然不是送貨,被關了三個月的我想必早就被老闆炒魷魚了
,而是我知道自己必須要逃,逃離這裡,逃離飢餓,逃離這個瘋掉的世界──雖然我根本
不知道該往哪裡逃。
也許一切冥冥之中都有註定,又或許我真的命不該絕,我漫無目的地開著貨車行駛在省道
上,當三個多月未進食的飢餓即將一拳擊斃了無生趣的我、連同正駕駛的這台貨車一起撞
向毀滅時,我目睹了一場車禍。
我前方的黑色休旅車,面對一隻突然從路旁衝出的土狗煞車不及,直接將它碾了過去,差
點打滑翻車的休旅車也沒多作停留,反而加速駛離現場。
那條一命嗚呼的土狗就這樣躺在地上,破裂的肚子流溢出黃白腸液與紅色鮮血,牠的眼睛
沒有闔上,還圓睜著車禍瞬間反應不及的驚恐。
來來往往的車輛都繞過了牠,沒有人願意停車下來多看死狀悽慘的牠一眼──除了我,我
將貨車停在路旁,下車走近牠的屍身。
省道上來去的車輛不少,於是我先將牠拖行到一旁,而這過程我聞到嗆鼻的血腥味,那是
生物體內最原始的氣味。
我吞了吞口水。
我的手沾染了牠的體液,黃色黏熱、果凍般的體液,從牠破裂的毛肚所流出的體液。
我將它慢慢放進了嘴裡,吸吮。
我想我瘋了,無法承受的飢餓已經將我逼瘋。
味蕾傳來的滋味竟是那麼無法抑制的貪婪美味,我從吸吮,變成用手撿拾、甚至挖取牠的
腸胃內臟塞進嘴裡,滿嘴的血腥滑膩卻扎實地帶給我「肉」與「食物」的認知,我積壓已
久的飢餓開始一點一滴地得到解救,我不禁狼吞虎嚥起牠的屍身,不管我臉上身上濺滿的
液體多麼狼狽,我只知道要不斷地用「塞入」與「吞嚥」尋得滿足。
而當體內如火焚的飢餓稍稍得到遏止後,我才發現周遭放慢速度看著我的車輛們,裡頭有
好幾雙不友善的眼光。
我沒有忘記自己是為什麼被鞭刑、被足足關了三個月,於是我抓起牠殘剩的屍體往貨車上
跑,我知道自己必須要逃,剛剛目睹我當街吃狗的民眾也許有人已經報警,我不能再被警
察抓到了。
我繼續開著貨車,行駛在逃逸的路上,嘴裡卻停不下咀嚼一塊塊的皮毛生肉血水。
我想我至少能躲掉一陣子的飢餓吧。
納米J
2017-2-11 17:24:25
【第一百零三天】
清晨,剛剛才從嘉義市區躲掉一輛警車的追緝,渾身冒冷汗餘悸猶存的我,體內的飢餓更
盛,自從上次那條狗之後,我不知道又幾天沒有進食了,忍耐又已來到了邊緣,手握方向
盤的我隨時都會和理智一同出軌。
前方路口由黃燈轉成紅燈,我右前方車道的轎車已在路口停下車輛,而我看見斑馬線上一
名身形佝僂的老太太杵著拐杖,正蹣跚地走過路口。
對不起,我實在是太餓了。
我沒有放慢速度,反而是重重踩下油門。
【第 零 天】
「蘇正國!蘇正國!起來了。」
我在睡夢中被輕易地喚醒,事實上,宣判後的這幾個月,我沒有一天睡得安穩。
牢房外來了兩名獄警,透過深夜鐵窗外的黯淡月光,我依稀看見他們的面容,一位年紀較
大,高瘦身材,嘴巴正下方有顆黑痣;較年輕的另一位則留著俐落平頭,看起來短小精悍
。平頭獄警拿了一套新衣服叫我換上,我明白他的意思,該來的總是躲不掉。
即便如此,我拿著衣服的手卻仍止不住顫抖,我的動作很慢,換了有生以來最久一次的衣
服。
然後我跟他們走出了牢房,他們一左一右帶著我往前走,我的腳步很慢,不是因為沉重的
腳鐐,而是我知道在深夜裡等著我的是什麼。
「阿國大仔,怎麼這樣慢吞吞的啊?」平頭獄警似笑非笑地挖苦我。
「你會怕嗎?」黑痣獄警也加入嘲諷。
我沉默,此刻根本沒心情去搭理他們。
「怕什麼啦!你把肉票活活餓死的時候怎麼不會怕?」平頭獄警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情緒。
我依舊沉默,儘管被他的話又挑起回憶那天的場景,披頭散髮的她蜷縮在地,活像條乾癟
的蟲。
你問我會不會對她感到虧欠?
前往刑場的路不夠長,所以我無法好好思考這個問題。
寂靜深夜被我的手銬腳鐐的匡瑯匡瑯聲劃過,我一路來到了刑場旁的偵查庭。
裡頭等待我的是穿著黑色法袍的書記官、以及穿著紫色法袍,戴金框眼鏡、40歲出頭的男
檢察官。
檢察官確認我的人別身分之後,說待會要執行死刑,問我還有沒有什麼話要說。
我想說話,但我腦中卻只充滿了不想死的懼怕與脆弱,我的嘴唇發顫,沒想到到最後我竟
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檢察官請我離開偵查庭時,我瞥見他推了推金框眼鏡,暗暗地嘆了口氣。
離開偵查庭,距離刑場不過就剩下幾十公尺。
刑場地上鋪滿了黃沙,中央墊著一床棉被,而在一旁的小方桌上頭則擺著滷味、包子、饅
頭、牛肉等飯菜,還有一瓶高粱酒跟一包香菸。
我知道,這是傳聞中的最後一餐,但現在全身軟弱無力的我只感覺體內翻攪著噁心,根本
吃不下任何東西,於是我只能用顫抖的手點了根菸,讓煙霧瀰漫視線,模糊我所不願面對
的真實。
但該來的總是躲不掉,大概十幾分鐘吧,身材魁梧的槍手已經準備就緒,我被兩名獄警帶
到刑場中央那床棉被上,我趴了上去,法醫從頸後注射麻醉藥劑,據他的說法,我8秒內
就會失去意識。
然後,整座刑場陷入一片死寂。
我知道槍手正在我身後用槍指著我,而我不敢倒數自己的人生還剩下幾秒,我拚命地張口
呼氣,眼睛盡我所能地環視四周,每一口、每一眼都可能是我的最後一次。
我看見她躺在我面前,披頭散髮的蜷縮在地,活像條乾癟的蟲,關不上的眼裡有說不出的
怨恨。
然後我聽見槍響。
(完)
納米J
2017-2-11 17:27:24
[創作] 恐懼罐頭 《捉迷藏》 BY 不帶劍
《恐懼罐頭》
每個罐頭提供口味不一的恐懼。
保存腦中,沒有期限。
# 8《捉迷藏》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是民國87年7月12日,是高中的最後一個暑假,接下來即將面對萬
惡的大學聯考,為了抓住青春的尾巴,我們四人幫決定幹點瘋狂的事來好好紀念高中生涯
。
當時,電影《七夜怪談》裡那隻會從電視機爬出來的貞子正紅,而星期六晚上10點多打開
電視還有《鬼話連篇》可以看,露手多腳半張臉模模糊糊的靈異照片三不五時就在校園間
流傳,「鬼」無疑是時下最流行的話題。
於是我們把腦筋動到了飛哥身上。
「靠!你們很無聊耶。」聽見我們的提議,飛哥皺眉。
飛哥是我們這伙四個當中年紀最大、體格最魁梧、個性最成熟穩重的,但最重要的是,他
家裡是開神壇的,每天晚上都有民眾會到他家去燒香問事,他爸當了十幾年的乩童,從小
耳濡目染的他多少也懂得那些禁忌的靈異,不過他卻從不主動提起,總是要我們苦苦哀求
才偶爾告訴我們學校的第幾間廁所不要去、裡面很陰之類的嚇唬人──雖然我們後來也真
的都打死不去上那間廁所。
「拜託啦!帶我們去找鬼啦!」個頭最小,但個性卻最急躁的阿猴耐不住性子,邊跳邊說
。
「這是最後的暑假了,飛哥你就好心點,帶我們出去見見世面吧!」我叫大頭,顧名思義
就是頭很大,但好不容易想到這麼好的點子卻又一直勸不動飛哥讓我的頭更大。
「哎呀,大家別這樣。」肥仔擦著額頭不斷冒出的汗水,夏天到了,肥胖的他活像一塊行
動乳瑪琳,「既然飛哥不想,那我們就不要勉強他了!我們再想想有沒有其他好玩的,比
如說大胃王比賽吃鹹酥雞之類的也不錯。」提到鹹酥雞,他情不自禁比了個大拇指。
盧到最後,當然沒有讓膽子最小的肥仔得逞,用一張翁虹海報作為交換條件,我和阿猴總
算聯手說服了飛哥,
在那個民風保守的年代,青少年深夜在外遊蕩是不被允許的,所以我們只好趁著家人早已
洗洗睡了的空檔,或爬窗戶或翻圍牆,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在凌晨的12點多,打著呵欠騎
著腳踏車到寂靜漆黑的校門口集合。
「哈啊嗯……好想睡覺喔。」肥仔揉著惺忪睡眼,吃著草莓棒棒糖勉強打起精神。
「奇怪,都12點10分了飛哥怎麼還沒來?」阿猴耐不住性子來回踱步。
「來了!」我指著路口,只見飛哥腳踏車上掛著一包塑膠袋,遠遠地騎了過來。
「哇!飛哥你真有心,還特地帶宵夜過來啊,這怎麼好意思。」肥仔笑得闔不攏嘴,但打
開飛哥手中的袋子一看,裡頭不是滷味雞排,而是四隻白色的長蠟燭,每隻粗度跟手指頭
差不多。
「蠟燭?這可以吃嗎?」拿起蠟燭猛聞的肥仔依舊不死心。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飛哥毫不搭理一臉涎樣的肥仔,腳踏車逕自往前騎去,今
天的他跟平常嘻嘻哈哈的模樣很不一樣,有股說不出來的嚴肅,也為這個深夜平添幾許詭
異氛圍。
納米J
2017-2-11 17:27:56
十幾分鐘的車程,黯淡的月光下,我們繞過漆黑沉靜的巷弄偏街,來到一大片空地,上頭
有棟廢棄的舊式二樓空屋,只見空屋外紅磚斑駁,爬滿了藤類植物,地上滿布著破瓦碎木
,瀰漫著不適人居的荒蕪。
停好腳踏車,我們站在空屋前,一陣涼風颼颼吹過,帶著某種禁止的暗示。
「這…這間房子看起來很恐怖耶…」胃最大膽最小的肥仔摩擦自己微微發抖的雙臂,「還
是我們別進去了,改去7-11吃東西如何?」
「這間是鬼屋嗎?」阿猴興奮地問道,自動忽視肥仔的提議。
飛哥卻搖了搖頭,「什麼鬼屋不鬼屋的,很多都只是人們的穿鑿附會。」他指著面前空屋
,「這間屋子一看就是年久失修,起碼5年以上沒有人居住,房子久未人居、牆上又爬滿
了黃金葛,從風水上來說本來就容易聚陰,現在又正好是子時,一天之間陽氣最弱的時刻
,我們很有機會在裡頭見到鬼。」
「哇,聽起來真不錯。」我話雖是這樣說,但聽飛哥講得煞有介事,心底其實有些隱隱發
毛。
「太棒了,我們走吧!」阿猴說著就要往裡頭走去,卻被飛哥一把抓住。
「同學快2年了,大家就別裝模作樣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再跟你們確認最後一次,
你們真的要進去嗎?」飛哥的臉上沒有笑容,我才想起,家中開設神壇的他雖然很少提起
鬼神之事,但每次講到他總是這般一號的正經表情,滿是敬天畏神的嚴肅。
這是一道困難的選擇題。
阿猴就不用說了,急著跳腳的他恨不得自己先衝進去探路。
我則顯得有些為難,雖然飛哥越是嚴肅強調我就越害怕,但又不甘心半夜趴起床偷溜出門
,卻只在空屋門口晃一下就草草收尾,這跟當初我所設想的瘋狂活動有著不小落差。
而沒想到最後是肥仔投下了肯定票,原因是他不敢落單一個人回家,對於原地解散這個選
項他完全無法接受。
於是飛哥走在前頭,推開半塌的木製大門,我們魚貫走了進去。
破落的窗門透進月光,陰暗的視線中看見灰塵飄散,裡頭擺著破爛朽敗的桌椅家具,垃圾
瓶罐散落倒置,牆腳壁邊長滿了白絲蜘蛛網,一樓只有一面蛀蟲發霉的木板作為隔間,通
往二樓的紅木樓梯則已經塌陷無法上樓。
「沒有啊,什麼鬼都沒有看到。」在空屋內四處走動查看卻一無所獲的阿猴,失望地說道
。
「來,一人拿一隻。」飛哥的表情依舊嚴肅,只見他將袋子裡的白蠟燭分給我們,每人拿
著一隻蠟燭和一張墊在蠟燭底部的小紙板,他拿出打火機,點燃了各自手中的蠟燭,為漆
黑的空屋帶來四小團微弱溫暖的燭光。
「看到蠟燭,就好想吃蛋糕喔。」肥仔看著燭光焰動,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你別什麼都想到吃,待會見到鬼看你還吃不吃得下!」我訕笑。
「點蠟燭就可以見到鬼嗎?」阿猴皺眉問道,看來今晚沒見到鬼他是不會善罷干休。
「好,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面對大家的詫異,飛哥頓了頓,繼續說,「捉迷藏這個遊戲,在世界各地有著不同的名稱
、不同的玩法,但有一種絕對的共同點就是──都要有人當鬼。」
他說完,我們都不由自主地從毛細孔冒出寒意。
一是因為要在這間破舊陰森的空屋裡玩捉迷藏本身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二是因為飛哥簡單
扼要的說明卻頗具邏輯,光用想的就覺得半夜玩捉迷藏好像真的很容易招來鬼魂。
「所以說,我們要躲起來,等鬼來捉我們?」阿猴問道,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沒錯,我們的躲藏是一種邀請的訊息,佇留在這間空屋的鬼魂如果接受了,它自然就會
現身跟我們玩捉迷藏,而我們躲藏得越認真、越有誠意,邀請到它的機會就會越高。」飛
哥點頭解釋道。
「蛤!那被鬼抓到怎麼辦?我會不會被吃掉?」肥仔緊張地雙腿發抖。
「不用擔心啦,飛哥那麼罩,一定有隨身攜帶什麼符籙桃木劍之類的防身,對吧?」我乾
笑,其實也有些擔心。
「蠟燭會保護你。」飛哥的表情一點都不像開玩笑,「只要你不吹熄蠟燭,鬼就找不到你
。而在蠟燭完全熄滅之前,捉迷藏遊戲就還在繼續進行,所以你們一定要記得,不管待會
看到什麼,都不要現身,更不要自己吹熄蠟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哇!這捉迷藏還真是輕鬆簡單又好玩。」我繼續乾笑,對手裡的這隻蠟燭實在是沒什麼
信心。
飛哥向輕佻的我白了一眼,再次鄭重地強調:「不管發生什麼事,絕對,絕對不要自己吹
熄蠟燭!」
納米J
2017-2-11 17:28:23
於是捉迷藏遊戲開始了,在一樓僅有的兩個房間、10幾坪的空間裡,我們各自找地方躲藏
,還好空屋裡廢棄的家具不少,就連體積最大的肥仔都找到鐵床底下當作棲身之所,再用
廢紙箱、報紙遮遮掩掩,勉強還算是個完美掩藏。
而我自己則是找了個木質衣櫃躲了進去,破爛的衣櫃剛好在我的眼睛處有個破洞,讓我可
以從裡頭窺伺外面的情況。
沒多久,大家都藏好了。
等鬼來抓。
整座空屋突然又回到初時我們尚未進來前的寂靜,有些許的聲響,但都能歸於深夜的聲音
,我從小小破洞所能望見的,只有不見四盞燭光、滿室的漆黑,偶爾風來而有陰影飄動。
我沒有戴手錶出門,於是時間的計數只剩下自己的感覺,剛開始我還在心裡默算大概過了
幾分鐘,但久了之後就分心到其他地方去,搞得現在只能看著漸漸短少的蠟燭推估過了多
久。
蠟燭已經剩下3分之2的長度,衣櫃外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避免外露搖曳的燭光,我用手稍微遮掩著蠟燭,而大家為了能達到此行的目的,莫不展現
最大的誠意努力躲藏,至少在我的視線範圍內,空屋還真的就是空屋,看起來空無一人地
安安靜靜,彷彿只剩下躲在衣櫃的我獨自一人在玩著捉迷藏,其他三人宛如憑空消失似地
。
所有人都消失的錯覺混雜著失去計數的時間,讓我覺得周遭事物都默止下來,只有我的呼
吸與燭光還在,這之間好像過了幾分鐘,又好像已經過了十幾年。
我滿腦胡思亂想著,手中的燭光卻突然讓我泛起了疑惑──似乎從某一個我沒注意到的時
刻開始,這隻蠟燭的長度就不再減短了。
正當我覺得奇怪之際,櫃子之外有了動靜。
那是三三兩兩的腳步聲,
像是有人走進空屋內,我連忙將眼睛湊近破洞一看,只見一夥人拿著手電筒走了進來,有
男有女,算了算跟我們的人數一樣,剛好四人。
透過他們手上拿著手電筒的光亮,我大致看見他們的面容,是群年紀跟我們差不多的年輕
人。
「你們很煩耶,為什麼一定要來這裡嚇我啦!」四人中唯一的女生哭喪著臉,看起來是真
的很害怕。
「欸,身為中原大學的學生,沒有來中壢鬼屋走走怎麼行呢?說出去會被人家笑啦!」一
個高高壯壯、皮膚黝黑的男生笑道。
「王學長,我們真的要在這裡面玩遊戲嗎?」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看起來一副書呆子模樣
的男生問道。
「當然阿,這裡就是今晚試膽大會的最高潮,大家請坐。」被叫做王學長的男子剛好背對
我,所以我看不見他的長相,只聽見他低沉而沙啞的聲音。
他們三人依言跟王學長一起席地而坐,聽到這裡我已經瞭解事情的大概:這四位是中原大
學的學生,暑假跟我們一樣閒著沒事半夜來這裡找樂子,還玩什麼試膽大會,真不知道他
們如果發現空屋裡其實有躲人時會怎麼樣,搞不會會嚇得落荒而逃。一想到這我就覺得暗
暗好笑,不過飛哥的提醒言猶在耳,所以我跟大家都繼續不動聲色,繼續完美地隱藏自己
。
「學長,我們要玩什麼啊?能不能見到鬼啊?」黑壯男顯得興致勃勃,我聽了暗暗好笑,
又是一群想見鬼的人,但今晚這間空屋擠了那麼多人,我看鬼也懶得現身了吧。
這樣也好,但我們該躲到什麼時候就是個大問題了,而萬一他們也跟我們一樣玩蠟燭躲貓
貓就尷尬了。
才想著,那個王學長就拿出了四隻蠟燭分給他們,我的心頓時往下一沉。
「請大家關上手電筒,點燃蠟燭。」
他們都依言照做,空屋內又出現了四盞燭光。
「你們有聽過『怪談百物語』嗎?」王學長問道。
「是不是日本那個一群人點蠟燭說鬼故事的活動?」書呆子回應。
「沒錯,百物語是日本傳統的怪談會之一,相傳在深夜裡點燃一百根蠟燭,每說完一個怪
談就吹熄一根蠟燭,當蠟燭全部吹熄後,就是鬼魅現身之時。」王學長用他沙啞的聲音說
著鬼怪之事,在深夜裡的空屋聽起來竟也有些讓人感到發毛。
「聽起來好可怕,我可以不要玩嗎?」女生舉雙手投降貌。
「可以啊,那待會宵夜永和豆漿都妳請客。」黑壯男大笑道。
「學長,但是我們只有四個人四根蠟燭,要怎麼玩百物語啊?」書呆子不解。
「哎呀,就是玩個氣氛嘛!」王學長笑了,「我們都不是什麼專業人士,萬一招來鬼魂也
不太妙,所以我們玩個迷你版的體驗看看就好,為今天的試膽大會畫下完美句點。」
聽懂他們的活動之後我鬆了口氣,至少看來他們不會在空屋裡東翻西找了,那我就安靜地
聽完鬼故事、等他們離開之後再出來就好,免得嚇到他們,其他人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
納米J
2017-2-11 17:28:46
「我先來!」黑壯男一馬當先,「我先聲明,這是一個很可怕的鬼故事,小薇如果妳會怕
可以抱我沒關係。」
「誰要抱你啦!」小薇吐舌表示不屑。
「這是發生在一個山上偏遠村落的真實故事,在台東山區住著一位老婆婆,她自從老伴過
世之後就都是一個人居住,自己料理三餐,過著簡單樸實的生活。有一天,她煮完中餐要
吃的粥之後,突然覺得身體不適而病倒了,不明原因的渾身發冷、顫抖,結果她足足在床
上躺了三天三夜才康復,而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碗粥喝掉,喝完覺得自己好像比以前
更加年輕了。」黑壯男用陰陽怪氣的聲音說著故事。
「後來呢?」書呆子追問。
「沒啦!The End了,真的是好可怕的鬼故事啊!」黑壯男笑道。
「什麼啦?可怕在哪裡?」小薇嚷著。
「欸!老婆婆吃的粥是三天前的耶,這還不可怕嗎?簡直嚇死人了!」黑壯男大笑,不顧
眾人的白眼與噓聲,志得意滿地吹熄手中蠟燭。
空屋內又暗了些,只剩下三盞蠟燭。
「換我!」書呆子推了推眼鏡,看來是有備而來,「這個是很經典的鬼故事,也許大家都
聽過了,就是有一對男女朋友,他們原本感情很好,但男生卻又愛上另一個女生,於是他
同時和兩位女生交往,東窗事發後他選擇跟原本的女友分手,女友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打
擊,於是選擇用跳樓自殺結束自己的生命,並在遺書上寫著一定會變成厲鬼回來找男友報
仇。男友知道後非常害怕,拜託朋友找來一位道士,道士跟他說女友的怨氣太重無法化解
,她頭七之日會回來找他,但只要能度過那晚就可以化險為夷。而因為人死後屍體都會變
得僵硬,所以她無法彎腰,你就好好躲在床底下讓她找不到你,撐過頭七就沒事了。男友
按照道士的話去做,在女友頭七那天,太陽一下山他就鑽到床底下躲藏,而當天深夜,他
的房門被風悄悄吹開,咚咚的腳步聲在房內響起,他竟然聽見死去女友幽幽的聲音,重複
喃喃唸著:『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他嚇得半死,躲在床底下不敢出聲,突然
外頭的腳步聲停了,他張眼看向床底之外,只見女友用頭著地,頭破血流的眼睛直盯著他
,『找到了。』。隔天男友被發現陳屍在床底下,身上沒有任何傷口。道士一直想不透為
何自己的方法會失效,但後來他明白了,原來女友墜樓時是頭先著地,所以回來索命時就
是一路用頭跳呀跳的。」
「嗚,好可怕。」小薇摀著臉。
「老梗了啦!這我國小就聽過了。」黑壯男不太服氣。
我聽了則是在憋笑,想必此時此刻躲在床底下的肥仔聽了這個鬼故事一定全身發抖吧。
書呆子聳肩,吹熄蠟燭。
剩下二盞蠟燭的亮度。
「小薇,換妳了。」王學長提醒。
「喔,好。」小薇調整坐姿,清了清喉嚨,「這個鬼故事是我從電視上看來的,我自己是
覺得蠻可怕的。就是有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生日時家人幫她辦一場生日派對,親人朋友
聚在一塊,大家都玩得很開心,小女孩更是開心地大叫大跳,而氣氛正熱絡時,小女孩忽
然臉色大變,還來不及哭就砰一聲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緊急送醫後仍然不治死亡,死因不
明。後來在小女孩的告別式上,家人播放小女孩生前最後的錄影畫面來懷念她,也就是那
個不幸的生日派對上的攝影,結果大家發現影片中小女孩竟然不是自己在那邊跳,而是有
一隻慘白的手緊緊抓住小女孩的頭髮,不斷地上下晃動,起初小女孩還覺得很好玩而開心
地笑,直到那隻手越晃越大力,越晃越大力……」
「哇,這個鬼故事我沒聽過,還蠻可怕的。」書呆子說。
「還好囉,勉勉強強60分,截至目前還是我的最可怕。」黑壯男冷笑。
「你的哪裡可怕了?爛死了好不好。」小薇笑罵,吹熄了眼前的蠟燭。
整間空屋,只剩下最後一根蠟燭。
他們也都安靜下來,等待最後壓軸的鬼故事。
納米J
2017-2-11 17:29:12
王學長背對著我,大概先靜默了5秒鐘左右。
說到時間,我發現自己手裡的蠟燭依舊燒著,長度竟然跟他們進來前一模一樣,但我明明
就聽了三個鬼故事了,怎麼可能蠟燭都沒變短?
我心下駭然,覺得非常的不對勁,而他的故事也開始說了。
「你們知道中壢鬼屋,也就是我們現在坐著的地方,它的靈異故事嗎?」王學長問道。
「好像…嗯…是不是這裡曾經發生過火災?」書呆子說。
「對。」王學長繼續接著說,「大概10幾年前吧,有4位高中生跟我們一樣,到這間屋子
裡夜遊,他們為了要見到鬼,於是三更半夜在這裡玩捉迷藏。」
我聽到這裡,面對他所說的故事情節,以及手中持續燃燒卻不曾減短的蠟燭,腦袋轟隆隆
地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但心底卻隱隱起了一個不太妙的想法。
「玩捉迷藏怎麼見到鬼?」黑壯男質疑。
「據說,他們每個人拿著一根蠟燭,在深夜的空屋裡躲起來,因為沒人當鬼,所以真正的
鬼魅會現身跟他們一起玩捉迷藏,而那根蠟燭可以保護他們,只要不吹熄那根蠟燭,鬼就
找不到他們。」王學長解釋。
「原來如此。」書呆子恍然大悟。
「而他們的遊戲過程中,其中一位不小心打翻了蠟燭,屋子內有許多木質家具容易燃燒,
火勢一發不可收拾,濃濃密佈的黑煙將他們嗆暈,結果四人都不幸葬身火場。而因為這間
屋子實在是太過偏僻又廢棄許久,深夜發生火災也沒人知道,再加上他們當時都是從家裡
偷溜出來,沒人告訴家人他們要來這間空屋,所以失蹤許久警方都查不出他們的下落,一
直沒發現他們是被火燒死在這裡,後來就用失蹤人口草草結案。沒有法師誦經也沒有超渡
法事,他們四位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而手裡的蠟燭卻又一直不熄滅,始終維持著他們
發生事故時的長度,再加上亡者在陽間是沒有呼吸沒有氣的,他們也沒辦法吹熄蠟燭強制
中止遊戲,於是他們只好一直玩著捉迷藏,一直一直,永無止盡地玩下去。」王學長說。
我聽完,全身早已浸溼了冷汗,我很難找到一個解釋方式來合理化眼前的這一切。
「好毛喔。」黑壯男說,書呆子跟小薇則靠近在一塊表示同意。
「所以中壢鬼屋最有名的傳聞就是,玩不完的鬼捉迷藏。」王學長補充,吹熄最後一根蠟
燭,也宣告百物語的結束。
但空屋卻沒有歸於漆黑,而是瞬間又亮起了燭光。
三盞燭光,以及一片慘叫聲。
王學長、書呆子、黑壯男跟小薇都驚聲尖叫,因為他們都看見了,在彼此的背後,突然出
現三個拿著白蠟燭的「人」。
在燭光的映照下,那三個「人」的模樣恐怖異常,身上皮膚不是炭化焦黑就是水泡紅斑、
肌肉乾癟縮水地像是木乃伊,根本從外表無法辨識出他們燒燬的面容。
但我認得出,那正是飛哥、肥仔跟阿猴。
納米J
2017-2-11 17:29:36
「蠟燭…吹不熄…」
「吹不熄…」「吹不熄…」「吹不熄……」
整間空屋迴盪著飛哥他們哀怨陰寒的聲音,只見王學長四人全都緊緊地靠在一塊,渾身發
抖嚇得不成人形,每個都又哭又叫,鼻涕淚水爬滿臉龐,想必他們都極度後悔為什麼要玩
這個危險的招鬼遊戲。
「吹不熄…」「吹不熄…」「吹不熄……」
我從破洞裡看著這一切,身體卻冰冷地像是沒有任何溫度,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怎麼處
理眼前的發生,我又該何去何從?
「吹不熄…」「吹不熄…」「吹不熄……」
我看見飛哥對我招手,用他焦黑壞死的左手,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叫我出去,或許我們
今夜之後,就再也不需要躲了?
「吹不熄…」「吹不熄…」「吹不熄……」
我看著手裡長度依舊的燃燒蠟燭,就如同王學長所說,我們死了,在陽間已經沒有氣,是
吹不熄蠟燭的。那或許,我們可以請他們幫忙吹熄蠟燭?那蠟燭熄了會發生什麼事?
「吹不熄…」「吹不熄…」「吹不熄……」
我不知道,但在我走出衣櫃之前,我還是試著對蠟燭吹了口氣,想換取我已經死亡的確切
感受,畢竟這一切還是那麼茫然而不真實。
蠟燭竟然熄了。
「抓到了。」
黑暗中,一個沙啞的聲音陰惻笑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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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米J
2017-2-11 17:50:32
[創作] 恐懼罐頭 《電話》 BY 不帶劍
《恐懼罐頭》
每個罐頭提供口味不一的恐懼。
保存腦中,沒有期限。
# 10 《電話》
在半夜12點整,電話撥打12個零,就可以與地獄通話。
──台灣,都市傳說。
﹟1 楊岳成,2003
燈籠高掛,煙霧瀰漫。
我在買滷味。
身為一位堂堂正正的大學生,晚上9點多,穿著系服牛仔褲出來買宵夜是相當符合邏輯的
。
但我口袋裡的手機此時卻不尋常地響起,依照當下的情勢判斷,很有可能是室友阿胖要叫
我幫他多買兩包王子麵。
「喂?幹嘛啦!」這胖子竟然還隱藏來電顯示,排隊排很久的我沒好氣地接起電話。
而電話那頭卻是傳來一陣小屁孩的嬉鬧聲。
「喂喂?找誰?」我皺眉,對方打錯號碼的可能性極高,因為我並沒有相熟的小屁孩。
「請問,你那邊是地獄嗎?」
一個男小屁孩,問了我一個更加屁孩的問題。
「什麼啊?你們在惡作劇是不是?」感覺被整的我直覺地吼了回去,「什麼地獄?恁爸只
玩過天堂啦!」
「喔喔喔,他生氣了好可怕。」小屁孩那邊聽我這樣吼,竟然更興奮地亂成一團,「魔鬼
大哥,請問地獄裡面有沒……」
「神經病。」我直接掛掉電話,我的脾氣還沒好到跟這些屁孩玩這種莫名其妙的遊戲,何
況我的滷味已經煮好了。
雖然今天不是萬聖節,但一通小屁孩們的惡作劇電話還不至於讓天生神力的我心情受到影
響,我依舊是愉快地提著宵夜喝著珍奶走回男生宿舍──直到我經過一個公用電話亭。
那是一個在街頭常見的投幣式電話亭,但我的腦海卻像是被一個隕石激烈的撞擊,巨大地
蒸發出我深層的回憶。
十年前吧。
大概就是我十歲左右的屁孩年紀,我和英凱、雅薰三個人,似乎一起幹過一件蠢事。
對了,應該先介紹一下。
宋英凱是個高瘦悶騷的眼鏡仔,李雅薰則是我心目中永遠的女神,兩位都是我從小玩到大
的好朋友,我們讀同一間幼稚園、同一間國小、同一間國中,直到各自因為生死有命的成
績高低,而讀了不同高中,考上了不同大學,才漸漸少了聯絡,但我們依舊是每幾個月就
會聚聚,像下禮拜周末我們就約好了要到溪邊烤肉。
好,回到眼前這個再尋常不過的公共電話亭。
在我依稀模糊的印象中,十年前,也就是90年代初期,當時小屁孩間口耳盛傳一個恐怖傳
說,說什麼在半夜12點整,打電話連撥12個零,就能夠打到地獄去。
而當時還在讀國小,整天吃飽沒事幹的我們在某天晚上,大家一起在雅薰家吃完晚餐看完
卡通後,跑到外面公園去玩耍,好像是我先看到那個公共電話亭的。
「你們有聽過那個傳說嗎?打到地獄的電話。」我看著電話亭,吞了吞興奮的口水。
「你是說在半夜12點打12個零就能打到地獄去那個嗎?不過聽說很多人打了結果都是空號
,根本就是騙人的。」三人中功課最好的英凱保持一貫的理性。
「你怎麼知道是騙人的?老師說要有實驗家精神啊!」我笑笑,逕自走進電話亭。
「蛤?你們要幹嘛?我覺得很可怕耶……」退在最後面的雅薰面露畏懼神色,但以我對她
的瞭解,她其實也是很有興趣試試看的。
「不用怕,傳說是要在半夜12點整打,現在才晚上9點多,不會有事的啦!」我邊說,邊
投下了一元硬幣。
「試了你就知道,絕對是空號啦!」跟在我旁邊的英凱還是很鐵齒。
於是我在號碼鍵上按下了12個零。
然後,電話通了。
我們三人的眼睛都瞪大,屏氣凝神地將耳朵一起湊在聽筒旁邊。
「喂?幹嘛啦!」
這是電話那頭傳來的第一個聲音,我們全部都興奮地大叫起來──這可是貨真價實地,來
自地獄的聲音啊!
回憶結束,畫面切換到現在呆呆站在電話亭前,一臉恍然大悟的我。
我還記得,當時地獄的那個傢伙,口氣很差地講沒幾句話就把電話掛了,之後不管我們再
如何打12個零回撥,卻是怎麼也打不通。
原來啊。
那不是打到地獄的電話,而是撥給了十年後的我。
竟然是,穿越時空的神奇電話啊!
花了整整十年,總算搞懂來龍去脈的我心中實在震驚不已,在走回男宿的路上都持續地讚
嘆,自己竟然參與了這樣可遇不可求的超自然現象,可惜玫瑰之夜早已停播,要不然我絕
對可以上節目去現身說法一下。
才在亂想著,一個荒謬的想法就突然冒出。
──那我現在打12個零,是不是也會打到未來去呢?
十年前的我都那麼有行動力了,十年後的我當然輸人不輸陣,二話不說,拿起Nokia就帥
氣地撥出12個零。
是的,電話竟然通了。
心跳加速的我連忙將滷味隨手放在一旁,全神貫注地面對手中的手機。
好緊張,簡直比當年赤手空拳參加大學聯考還要緊張。
「喂?」電話響了很久,對方終於接起。
是一個微帶顫抖與沙啞的男聲。
是一個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的男聲。
納米J
2017-2-11 17:50:47
「宋英凱!哎呀怎麼會是你接電話!」我興奮地大叫,明明我就是撥出12個零,卻可以通
到英凱的手機,這絕對是一通非常了不起的電話。
「岳……岳成?」英凱的聲音聽起來相當困惑,虛弱地沒有一點肯定的語氣。
「對啊,是我啦!」聽到英凱一頭霧水茫然的聲音我暗暗覺得好笑,不過是說如果換成我
接到來自過去的電話,也會被嚇得不知所措吧!
「英凱,我先問你,現在是西元幾年?」我問道,想要確認這通電話不是我很白癡地打給
現在人在高雄讀醫科的他還自以為穿越什麼時空咧。
「嗯……今年是2013年。」他回答,聲音一樣地古怪,不像平常的他。
「好。」我吐了一口長氣,清清喉嚨,「英凱,你聽好,這是一通來自十年前的電話,我
們兩位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左右人類未來的歷史發展。」
「嗯。」對於我這麼認真地發神經,他卻只是冷淡地用鼻子回應,看來這傢伙十年後變得
相當古怪,也許是因為當醫生壓力太大了,已經喪失了我們原有的熱血與熱情。
「我現在這裡的中原標準時間,是2003年8月12日晚上9點49分,也就是說,我從十年前打
電話給你。」雖然他的態度冷淡,但我還是相當有耐性地解說這通電話的偉大。
「你說,2003年8月12日嗎?」他總算有點回應了,但語氣依舊是要死不活的。
「是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還可以告訴你上禮拜的《我猜》憲哥說了什麼笑話。」我
信誓旦旦地說,卻發現收訊似乎開始有點不良。
「那我們……是…周末…一起…去溪邊…的……嗎……」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我看這通電
話快不行了,依照小時候的經驗,穿越到未來的電話如果斷了,就再也打不通了。
──所以這傢伙還在跟我問什麼溪邊烤肉的事!我還沒問下一期樂透彩的頭獎號碼,也還
沒問我湖老大的麻煩官司是否一切順利,絕對不允許這通電話就這麼消失。
「喂喂喂?英凱!有聽到嗎?我有問題要問你啦!」我激動地對著手機喊著,英凱那邊的
聲音微弱地幾乎聽不見。
於是我決定問一個關於未來,我最迫切想要知道的問題──
「十年後,雅薰是跟誰在一起?」
問題一出,通話中斷的聲音就該死地在我耳邊響起。
「靠!」
我懊惱地慘叫,氣憤地將手中的Nokia手機狠狠地往前一拋。
沒關係的。
它是3310。
破碎的只會是我興奮期盼的心。
納米J
2017-2-11 17:50:59
﹟2 宋英凱,2013
從醫學院畢業之後,我在這家醫院待了快5年,雖然已經不是最資淺的菜鳥,但我每天依
舊忙碌,忙碌地甚至離不開醫院,整天待在病房與診間之中,就連白袍都很少有褪下的時
候。
面對這樣的生活我並沒有怨言,因為我很真誠地知道,並不是生活壓得我喘不過氣,而是
心裡更深層的那些,迫使自己必須追求這樣的忙碌。
某種程度的荒謬,這竟是我醫治自己的糟糕處方。
晚上9點多,當我巡視完各病房病人的狀況後,拖著生理上已然疲憊的身軀慢步走回休息
室,而白袍左側口袋的手機突然響了。
星期一晚上的9點多,有很多人有可能打手機給我,但絕對不應該包括他。
我看著手中不斷震動的手機,螢幕顯示的來電號碼卻讓我遲遲不敢按下接通。
是岳成。
已經過世快十年的岳成。
我始終沒有將他的手機號碼從通訊錄中刪除,在醫學上死亡的定義有許多說法,但對我而
言,身為最好朋友的他從來就不曾真正地消失,他只是換成了另一種形態,繼續存在於我
的認知當中。
──即便如此,這個他死後早已停用的號碼也不應該在此時此刻打手機給我。
手機依舊震動。
我並不諱言自己遲未接通的原因當中有部分是對於靈異而未知的恐懼,但更多更大部分的
原因,則是我心理最深層的灰暗記憶。
手機依舊震動,焦急而催促的震動。
就像那時候的水聲一樣,充滿了包圍與威脅。
而我顫抖的手最後還是按下了接聽。
「喂?」我試探的聲音因緊張而有些沙啞。
「宋英凱!哎呀怎麼會是你接電話!」
電話的那頭是他,好久不見的熟悉聲音。
岳成,我永遠最好的朋友。
他說他是從十年前打來,在還沒發生那件事之前。
他陸續說了許多話,但我並沒有辦法很專心聽他在說些什麼,回憶就像暗黑的流水不斷湧
進,從我的耳朵,從我的雙眼,從我的口鼻傾瀉而入,我像當時一樣地危溺,從而生起的
恐懼讓我的身體懦弱地顫抖,壓迫著我的呼吸系統,緊緊地像要奪去我最後一口氣似地。
「十年後,雅薰是跟誰在一起?」
這是通話因收訊中斷前,我聽見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老實說,我被壓迫地,即便收訊沒有中斷,我想自己也是會因為這句話掛上電話的。
我將手機隨手一擱,雙手倚扶在桌上,心跳劇烈地喘著氣。
剛剛那通電話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而岳成早已死去,也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兩個事實之間的極大落差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是讓我如此震驚到難以承受的理由。
而是他最後的問題,那個我這十年來一直在質問自己的問題。
我、岳成是最好的朋友,但我們都無可救藥地愛上雅薰,這是我們一直心照不宣的事實,
就連雅薰本人都相當清楚,從很久以前就非常地清楚,清楚到表現出她的為難,難以抉擇
的為難──亮麗溫柔的她從國中開始身邊就不乏追求者,但她卻為難地,一直到了大學,
還是跟我們一樣保持單身。
而我們即便四散各地,但思念卻都是同一個方向。
直到了那個夏天,那條溪邊。
那是2003年,8月16日,星期六的炎熱下午。
納米J
2017-2-11 17:51:18
有一陣子沒見面的我們約到郊外的溪邊烤肉,大家手忙腳亂地升火、燒烤肉片海鮮的香味
四溢、閒聊各自精彩的大學生活、感懷那最快樂但逝去已久的童年時光。
「吃飽了,該來飯後運動了!」岳成擦擦油膩的嘴,站起身來伸個懶腰,竟然就把上衣脫
了,轉著脖頸手腳,開始做起暖身動作。
「你該不會要游泳吧?」雅薰一臉驚奇。
是啊,鬼點子最多的岳成總能帶給雅薰生活當中的驚喜。
「哼哼,讓你們見識看看游泳系隊的實力。」岳成點頭,臭屁地笑著。
「飯後運動,你不怕胃下垂喔!」我笑著,但卻也是站起身來暖身──在高雄讀書的這幾
年,游泳早已成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抒壓方式,陸地上的運動我可能比不過天生好手的
岳成,但游泳可就不一定了。
「好,挑戰者,高雄醫科宋英凱登場,來賓請掌聲鼓勵鼓勵!」岳成樂得拍手大笑,「看
誰先到對面就贏了。來!雅薰你來當裁判喔!衛冕者與挑戰者請就預備位置。」
我們各自站在一塊大岩石上,眼下是清澈見底的溪水。
「準備好了嗎?」岳成笑著看我。
「沒問題。」我比了個大拇指。
岳成看了雅薰一眼,坐在一旁的雅薰邊笑著邊裝模作樣地舉起手來扮起裁判──
在那一瞬,我突然覺得她跟岳成好像,都是那樣輕鬆幽默不拘小節的個性,與拘謹內斂的
我在某些時候似乎格格不入。
「預備──開始!」
我愣了一下才跳下水,在激起的水花間我看到岳成已經領先一大步的距離,我緊追在後,
在渾身清涼的溪裡我們玩著追逐的遊戲。
游到對面的距離並不近,中間又有許多岩石阻擋,必須繞來繞去的我們速度其實沒有太快
,當接近那塊石頭的時候,我們差不多是游了一半再多一些的距離。
那塊石頭周遭的水是比較深沒錯,但這應該也不至於讓我們出事──但或許從溺水中倖存
的人們,十個裡頭有九個會不清楚出事的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問題。
溪水過深、突然抽筋、雙腿無力、體力不支、水流過急、一時分心……有太多太多可能又
似乎不太可能的因素,導致我們兩人現在的處境。
在經過那塊大石頭時,我們突然失去了游泳的能力。
我顧不得前方的岳成怎麼了,我自己都在踩不到底的水中拼命掙扎,手腳胡亂揮舞,隨著
緊張失措,溪水不斷地從口鼻侵入,雅薰的驚叫聲從岸上傳來,從越來越遙遠的岸上。
除了溪水,我的手腳什麼東西都碰觸不到,四肢越動卻越是僵硬,原本清涼舒服的溪水變
得冷冽,透著絕望的冰寒。
──完了,這次是真的完了。
令我意外的是,此時我的腦海並沒有浮現所謂死前一生回憶的跑馬燈,取而代之的是一則
則報紙與電視新聞的報導,大學生暑假溪邊戲水溺斃的新聞。
我很害怕,非常害怕,但無能為力。
在如此危急的時刻,我腦中淺薄的醫學知識開始幫我自己倒數,我知道,再幾秒之後,一
切都結束了。
我,宋英凱,21歲的人生就這麼戛然而止。
也許不用再幾秒,當我這次揮手,如果再摸不到任何東西,就什麼都結束了。
然後──我摸到了石頭的邊邊。
微微的堅硬觸感,雖然只是削過,但我知道自己還有希望。
人體的潛能真的不能小覷,從生理上我應該已經沒有多餘的能量去支持,但剛剛手削到石
頭的觸感,卻給了我猛然的力量。
於是我拚命朝著觸感的方向靠近,我知道石頭離我不遠。
也許再一下下,我就可以碰到它了。
──突然一股力量猛烈地牽制住我,甚至把我往後拉了一步。
我的右腳被一隻手抓住,緊緊地,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似地。
是岳成,我知道是他。
我甚至知道我是他生存下去的最後希望。
在湍急的水流,在慌亂的水花,在距離石頭不遠的距離,在兩人生死只在幾秒鐘的瞬間。
我知道我救不了他,依照現在的客觀狀況,體力幾乎竭盡而被他抓住的我哪裡都去不了。
會一起死。
要不。
只能活我一個。
這時雅薰的聲音極度不適當的傳來,在我必須要抉擇的此刻。
「岳成!」
哽咽而驚恐的一聲,即便事隔多年後我依然無法確定是不是自己幻聽,但當下就真的清清
楚楚地傳進我耳內。
我踹開了他。
踹開了岳成,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永遠的,好朋友。
我很清楚,雖然在物理意義上的動作我只是踹了他,但根本上實實在在地,我選擇殺了他
。
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心裡痛苦難受到,即便我終於摸上了石塊,卻絲毫沒有從鬼門關得救的喜悅。
我只是趴在石塊上,大力地喘著氣,聲嘶力竭地哀嚎與嘶吼。
他死了。
我看著跟我送上不同輛救護車、擔架上僵硬的岳成,我知道他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雅薰在哭泣,徹底崩潰的嚎啕大哭。
我全身濕漉漉地,像淋著她的眼淚。
原來我們三個人的故事,從來都不是我們所猜測的,竟是走向一個完全的意外。
納米J
2017-2-11 17:51:38
我從回憶中甦醒,許久未曾拜訪的回憶,歸來時我依舊滿臉淚痕。
我一直是個相當理性的人,如果不是這通電話,我想自己可以永遠不再去喚起這段過去。
理性而無情啊。
但一旦喚起了,負面的情緒就像排山倒海,我將休息室的房門鎖上,埋在外套中靜靜地崩
潰。
我順著這通震驚的電話胡思亂想,我想起了很久之前,在我們小時候,曾經打過一通電話
,傳說能與陰間通話的號碼,而當時也確實得到了不知名彼端的回應。
如果那是陰間,我渴望與它對話。
畢竟那個夏天結束的太過突然而驚嚇,我有許多話還來不及對岳成說。
我不知道何時已經拿出手機,撥出了12個零,傳說能夠通到陰間的號碼。
手機通了。
我的心並沒有懸念太久,因為對方很快就接起電話。
「喂?」我的聲音有著難以平復的哽咽。
「我等你很久了。」
我皺眉。
因為手機聽筒傳來的竟然是我自己的聲音。
也許略加低沉,也略微地冷靜和理性。
但那就是我自己的聲音。
「我知道你很疑惑,但這通電話的時間有限,原諒我長話短說。」另一頭的我平穩地說著
,像是在描述一件計畫中的事,「我就是你──正確地說,我是十年後的你。」
如他所說的時間有限,這通電話似乎因為收訊不良的關係出現了雜訊,我也不插話,靜靜
地聽著他說。
「首先,我知道你想聯絡岳成,撥打12個零並沒有錯,但必須要在午夜12點整撥出,才能
連絡上他。」另一頭的我說明著,聲音已經開始有些不清楚。
「再來……喂?喂?……」他才說著,我們卻都已感受到這通電話即將結束。
「記住,珍惜你所愛的人,而──」他匆忙地說著,像是有什麼一定要告訴我的話。
「──你過去以及現在所設想的那些,已經是未來最好的結局了。」
來不及道別,這是我聽到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十年後的自己迫切要讓我知道的事,
我清楚地收下了。
看著手機螢幕顯示的時間,距離午夜12點整還有2個小時左右。
我穿上外套,走近平常休息的床,從床下角落拿出一包藏放已久的香菸與打火機,我原本
以為不會再拿出它們了。
我走過深夜寧靜的病房走廊,獨自走上醫院的頂樓天台。
夏夜天台,風淡淡地吹。
我看著底下尚未歇息的城市光影,像是一條條金黃色的川流,這般景色我有好久未曾見過
了。
我抽出一支香菸,這種有害身體的東西我並不擔心它的保存期限,我看著它,想起了他。
那是高中準備聯考的那段日子,我和岳成相約回國中母校打籃球,渾身是汗的我們坐在司
令台,享受著考生難得的忙裡偷閒。
是我從包包拿出了香菸,那時我剛抽幾個月,聯考的壓力大到讓我喘不過氣,彷彿只有在
煙霧裡我才能呼吸。
而是他一巴掌拍掉我的香菸。
我原本以為,自己抽菸的舉動會讓一向喜歡嘗鮮的岳成覺得很酷,會讓自己得到比岳成更
加成熟的優越感,但我顯然錯了。
「你不是想當醫生嗎?抽什麼菸啊!」
他表情認真地說,那一刻我更加確認,他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而他這句話我一直記在心裡,之後我壓力就算再大,我頂多就是買包菸,放著,看著,想
起岳成對我說的這句話,然後不去抽它。
直到在溪邊出事的那晚,我獨自在深夜的戶外,蹲在地上不斷啜泣,然後不斷抽著菸,像
蜷縮在悲傷的煙霧裡似地。
又直到現在,我在醫院的頂樓,等待午夜12點的到來,我用顫抖的雙手點燃了那支菸。
煙霧揚起,我吸進一種獨特的氛圍。
然後雙手慢慢地停止顫抖,彷彿從體內開始暖和起來。
我菸抽得很慢,慢到一支一支、一分一秒地接近12點。
黑暗的煙霧中我在沉思,待會應該跟他說些什麼。
終於我熄掉菸,12點到了。
我撥出12個零,傳說通到陰間的號碼。
電話通了。
納米J
2017-2-11 17:51:55
我的心赤裸地沒有一絲遮蔽。
「喂?」
但當聽到他接起電話的第一聲,我的淚水就無法自抑地潰堤,整個人濕漉漉地就像那天爬
上石頭、狼狽不堪的自己。
﹟3 李雅薰,2013
最近公司接了一件大工程,辦公室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我好不容易處理完課長交代的事
,抬頭一看牆上的時鐘,竟然已經超過半夜12點了。
「辛苦了,別太累。 Allen」
我看著辦公桌上的手調飲料,塑膠瓶身因為冰融而冒出水滴,上頭貼了張小紙條,是
Allen下班前買來送我的。
公司同事都知道Allen對我有意思,但也都困惑著什麼已經年過三十的我,對於在公司表
現傑出、主管都稱讚是明日之星的Allen始終冷冷淡淡。
冷淡到,那杯飲料我並沒有帶走,甚至當我踏出公司,見到深夜在外守候的Allen,卻一
點都沒有欣喜驚訝的神情。
「下班了?我剛好出來買點東西,要不要順便送妳回家?」他比著停在路旁的亮白進口車
,謊說得很爛。
「不用了,謝謝!」我微笑婉拒,「捷運還有車,我搭捷運就可以了。」
我沒有再多作停留,因為我也不忍心看見他尷尬而失望的神情。
──不是你不好,只是我早已經有歸屬了。
回到家中,客廳只亮著一盞小黃燈。
岳成坐在昏暗裡的沙發上,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回來了?」
「嗯嗯,你怎麼還沒睡?在等我下班喔?」我邊脫高跟鞋,邊充滿笑意地看著他。
「對啊。」他勉強地笑了笑,臉上線條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怎麼了嗎?」我坐到他身旁,讓他用厚實的手臂摟著我,像摟著一隻小貓,而這隻小貓
已經有點累了。
「我剛剛接到英凱的電話。」
在他懷裡的我身體震動了一下,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他則是用手掌輕輕安撫著我的肩膀。
「我們聊了很多,很多。」他說著,思緒像放到很遠地喃喃。
然後我們沉默了。
那通電話是這十年來,他們第一次說話。
我知道他有很多情緒要去處理、平復,所以我安安靜靜地保持沉默。
他懂我的體貼,手掌依舊輕撫我的肩頭。
納米J
2017-2-11 17:52:10
「妳明天會去醫院看他吧?」過了許久,他突然問道。
「會,我下班後會過去。」
「我跟妳一起去好嗎?」他的神情像是考慮了許久,「我想跟他見個面。」
「不好。」我搖頭,直接了當地拒絕他,「你知道的,他現在這樣很好,你沒有必要再去
驚擾他的生活。」
「我知道,但是真的要這樣讓他一直誤會我死掉……」他想辯解,卻又被我打斷。
「岳,我懂你。」我溫柔地趴伏在他一片寧靜的胸膛,「但是剛剛那通電話,就是你們之
間最好的收尾。」
他看著我,想了想,沒有要反駁的意思。
「多了,就不好了。」
我看著他,他面上的表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曾經跟他說過,我喜歡夜晚不喜歡白天。
但我卻從未跟他說過,那是因為白天時,我總是看不清楚他的臉龐,模模糊糊地,彷彿他
不是那麼真實存在似地。
翌日晚間9點多,剛下班我搭捷運到醫院找英凱。
這已經是一種習慣,我每個月總是會去找他個一到兩次。
那是一個獨立的院區,當我進去之後,我遠遠地就在病人當中看見披著白袍的他。
等候他看診的病人總是長長地排著隊,他坐著一副木桌木椅,耐心地詢問病人的病情狀況
。
如果不是他白袍內穿得那套繡有編碼的病服,一貫梳理整齊、言談夾帶專業醫術口吻的他
,你還會真的以為他就是醫生。
「妳來了啊?等一下喔,今天病人有點多。」他帶著歉意地對我微笑。
「好,你慢慢來。」我還以微笑,逕自找了張椅子坐在一旁。
而他正在看診的這位病人我也認識,前陣子我來醫院時還常跳奇怪的舞蹈給我看,只見他
現在正對著英凱振振有詞,堅稱自己剛剛吞下了好幾顆鑽石,腸胃因此有些不適。
「好,莊先生,你說你吞了四顆鑽石是嗎?」英凱問著。
「不是四顆,是五顆!五顆!」莊先生激動地比著「五」澄清。
納米J
2017-2-11 17:52:23
這裡是醫院附設的精神病院區,英凱被轉介到這裡治療已經好幾年了,主治醫師說他的病
情相當穩定,甚至像他現在這樣每天醫生病人的角色扮演方式,也有助於其他病人的病情
發展。
十點多,當所有病人都回房就寢後,護理長特別允許我與英凱有獨處的時間。
「妳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他看著我,「要不要我請護士幫妳預約門診,到我這裡作個
檢查?」
「喔,不用啦。」我摸著自己略為削瘦的臉龐,「可能是最近上班太累了。」
「嗯,那妳要多保重。」英凱說,「我們到樓上透透氣好嗎?」,他的眼神透露出他想
跟我說些心事。
於是我們走上了頂樓,夏夜天台,有風輕輕吹過。
「介意嗎?」他拿出一包香菸──其實只是一包包裝破舊、草莓口味的香菸糖果。
我搖搖頭表示不會,於是他拿出一根糖果,用打火機看似點燃了它。
「昨天半夜,我打電話給岳成。」他邊抽著「菸」,吞吐不存在的煙霧,一邊說著,「我
沒有騙妳,我是真的跟他通到電話。妳還記得小時候我們曾經在公用電話亭……」
他說著,過去的回憶不斷被翻攪而出,包括那通打到地獄的電話、那個夏天的溪邊等等,
他說著,我聽著,雙雙都讓淚水爬滿了臉龐。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當他抽完最後一根「菸」時,夜已深了。
我們互相道別,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也能一起向過去道別。
坐在回家的捷運上,窗戶反映我的臉顯得瘦而蒼白,於是我拿起化妝包補妝,想要遮掩去
那些不健康的表徵。
然後我的手機響了,在午夜的12點整。
螢幕顯示的來電號碼是12個零。
「喂?」
是岳成,最讓我牽掛的聲音。
「妳要到家了嗎?」他溫柔地問。
「快了,我在捷運上了。」
「好,我等妳。」
掛上電話,我覺得心頭暖呼呼地。
因為我知道一直有個人,他會永遠等著我。
(完)
納米J
2017-2-11 17:54:55
電話果篇應該會有人問即係點
但其實文章入面有好多蛛絲馬跡可以睇到發生咩事
:^(
睇唔明既可以睇多幾次
:^(
悶到星期一
2017-2-12 18:31:02
罐頭係好看!!!more mor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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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女仔
2017-2-12 20:19:10
飢餓有無可以解下?太低能睇唔明
:^(
港炸姐
2017-2-12 20:22:02
蠟燭個個 隻鬼好鬼精
:^(
高橋朱里
2017-2-12 21:43:26
好正喎罐頭
:^(
:^(
:^(
人生大贏家
2017-2-13 02:49:02
加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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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後悔一早起來就打電話回南投老家,跟老媽說我很想念她燉的藥膳排骨,因為電話那
頭的她哭得不成人樣,苦苦哀求希望我浪子回頭,不要去碰那些吃的,要腳踏實地好好做
人。
對啦,我想吃個藥膳排骨就是十惡不赦,我也懶得再多做解釋,直接將手機關機。
我很餓。
我已經超過40小時沒有吃東西了,就算是參加飢餓三十也不是這樣搞的,於是我選擇出門
碰碰運氣,事情也許還沒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剛好讓我遇見了他。
一個理平頭的中年男子,看出蹲在學校圍牆外、餓得快抬不起頭的我樣子有異,只見他鬼
鬼祟祟地接近我,試探性地問道。
「餓嗎?」
我聽了差點沒噴淚,總算遇到一個講人話的,我連忙猛點頭,飢餓的口水從舌底不斷湧出
,正想說些什麼表示我的激動。
「跟我走。」他比了個噤聲手勢,四處張望後才壓低聲音對我說。
我跟在他背後約莫兩步的距離,越過斑馬線穿過公園,我們走進老舊住宅區裡人煙稀少的
小巷。
疑神疑鬼的他探頭確認沒有被人跟蹤後,從外套口袋拿出一罐髒兮兮的罐頭。
髒兮兮沒關係,重點它是一個罐頭,是我所熟悉懷念的、配飯下麵的好朋友,黃色外包裝
的肉醬罐頭,在我眼裡,像正在閃閃散發光芒一般。
「3000元。」他伸手,神色緊張的他焦急地跟我要錢。
「3000元?」驚訝的我不自覺地提高音量,這種要求我這輩子還真是沒聽過,一個肉醬罐
頭想跟我收3000元?
面對我的質疑,他雖然皺眉卻也沒再多說,收起罐頭就打算走人。
我後來還是買下了那個罐頭,畢竟物以稀為貴,在這個看似沒有食物的世界裡,就算再多
花十倍的錢也不一定買得到,即便它是一個已經過期3個月的罐頭。
回到家中,我迫不急待地拉開罐頭拉環,肉醬香味瞬間溢了出來,像是將我從惡夢中喚醒
,我貪婪地用湯匙一口口的挖食,肉塊與油脂慢慢滑落我的食道,寸寸地撫慰我空虛的胃
。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當我還沉浸在食物與飢餓的美妙對抗時,屋外突然傳來急躁而不耐煩的門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