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畫槌錄
香江第一淫棍 2023-5-29 21:3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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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5-30 17:48:05 香哥下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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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5-30 20:00:27

第四百零六章 再入大宅





三人很快行到石門前,只見路英念手貼石門,運轉本源道氣,掌心順勢一推,一陣軋軋低響,笨重石門捲起塵土,緩緩敞開。



其時時節已然入冬,空氣冷冽刺骨,隨著石門露出縫隙,一抹斜陽竄了進來,撲滅洞內黑暗,擊碎桎梏的枷鎖。



袁昊一雙眼睹刺眼得難受,心中實百感交集,雖然未重獲自由,群英樓也有大天井可觀天日,然而親自踏出石門外,擁抱自由的空氣,其意義大不相同。



他禁不住喜悅,深深吸飽一口氣,側耳傾聽,在無拘無束的咧咧風聲中,安靜跳動的心跳聲顯得格外悅耳,當下只覺胸臆一陣爽朗,險就要放聲而笑。



路英念道:「少俠,請。」袁昊點頭,杜承悲領頭在前,袁昊隨後而至,但聽又一陣軋軋聲響,腳下又震又搖,顯是石門重新緊閉。



袁昊望著遠邊天際,碧空如洗,一望無際,山野時不時傳來低低嘶鳴聲,此時萬籟於耳,忍不住輕輕一歎,心中有所感觸,往昔他不覺這些景物有何特別之處,晃眼即過,如今遭人囚禁地底,終日只能遠遠遙望天井外的世界,才知後悔和美好。



袁昊很快回神,心想:「袁昊啊袁昊,你定要想盡辦法救出群英樓好漢,屆時有酒有肉,有諸位豪傑,一同享受這份自由愜意。」他想到此處,又忖:「哎喲!姓都的肯定不讓我喝酒,說我小小年紀,甚麼也不懂,哼,本小俠要是救了群英豪好漢,有文師兄等人勸說,他還能不讓我碰酒?」



路英念、杜承悲沒讓袁昊感慨太久,他倆服侍萬紅夫人多年,知曉夫人脾氣,不敢再讓夫人多等一刻,當下二人一對眼,一人抓住袁昊一手,快步行過大宅廊道盡頭,二人放下袁昊。



袁昊正眼一瞧,碰巧見著左右梁柱上熟悉的鳳凰、雕花。



路英念快步而至,輕輕敲了門,道:「夫人,卑職來晚了。」



過不久,門內傳來一道慵懶聲音,淡淡「嗯」了一聲,道:「讓他進來。」正是萬紅夫人的聲音。



袁昊武功有所精進,執者六脈的耳力讓他聽得房內窸窣動靜,一旁路英念應了聲,木門剛敞,一抹古怪花香旋即隨風拂出,無形無色,時烈時淡,飄向路、杜二人,就見他倆神情一微恍,運轉道氣,驅散花氣。



這陣陣花香,正是萬紅花毒。



只見萬紅夫人身穿一襲艷麗紅衣,落座桌前,金釵盤髮,露出白皙後頸,紅脣貼著杯緣,漫不經心啜茶,桌前還擺有二個茶杯。



袁昊面不改色盯著對方,不運氣抵禦花香,逕自邁步入房,每當往前踏出一步,接近萬紅夫人一分,瀰漫空氣中的花毒就像數以萬計的細針痛扎著皮膚,他臉上時恍時清,呼吸時急促時平穩,惟踏出的步伐愈發穩健。



這一切全仰賴有暗中瘋狂運轉的逍遙定心訣,花毒才不至入體。



萬紅夫人臉上笑容微微僵住,眼中的不確信很快轉變成警戒,上一回袁昊不受花毒影響,或許能說投放的花毒極其微量,尚不能讓袁昊身中花毒,可是這一回,她所投放花毒量,已與一般成年男子無異。



看在不清楚定心訣存在的萬紅夫人眼裡,袁昊就算吸入花毒也安然無恙,彷彿是真正不懼花毒──正如他大肆宣揚那般。



但凡曾威風一時的英雄好漢,縱然了得如文天義,通通不敵萬紅花毒的毒力,可惟獨袁昊,年紀、武功、閱歷遠不如群英樓任何一名武者的小娃兒,花毒卻是拿他毫無辦法。



萬紅夫人放下手中茶杯,道:「袁少俠,一個月不見,別來無恙,不知這群英樓無數好漢,待少俠如何?」說罷,紅唇微勾,冷傲一笑。



此刻身在敵營,袁昊極力克制自己惹事生非,可聽到這話,想到死去的紅纓幫好漢,無辜而熾熱的鮮血拋撒大地,仍是忍不住脾氣,道:



「文師兄視我如己出,紅纓幫人人視我是好兄弟,而那些阿狗阿貓……嘿嘿,一群沒腦袋的蠢驢。倘若夫人願意再給我一些時日,黃家爺孫三人指不定就能一家團聚。」



此言一落,萬紅夫人眼皮微微跳動,空氣中的花毒隱然一震,變得有些紊亂。



「──果然。黃敏、黃恒二人,就是被你所傷。」



「非也,非也,夫人不會不知,我武功低微,怎麼會是那二人對手?」



「但除你之外,不會有人敢對他們動手。」



「嘿嘿,這可難說,那對兄弟平時所作所為,早讓群豪看不過眼。」袁昊咧嘴笑著,又道:「為了保住那對兄弟性命,我動手傷黃家兄弟是真……呸,是無可奈何,出於一片誠心好意,聰穎多智如夫人,焉會不知,是不是?」



「你想說傷了他們,非你所願?」萬紅夫人瞇起眼道。



袁昊眨眨眼,佯裝無辜道:「唉,我這人甚麼不會,下手是最知輕重,不肯輕易傷人性命,夫人不覺得嗎?」



萬紅夫人氣急而笑,她從未見過袁昊這般古怪精明的娃娃,那黃敏、黃恒臉上的傷,無疑是他所為,本來大可問他罪過,誰知經他話語一轉,彷彿動手乃是不得不為之,實是一心為黃家兄弟著想,護他們周全。



「少俠調三幹四的本領,早有所聞,果然了得。」她咬著紅唇道。



袁昊道:「夫人讚謬,大恩大德,袁昊豈敢忘懷?敢問夫人,咱們何時開始比武?咱們紅纓幫打算找個好日子,登門拜訪黃家兄弟,雖說出手傷人非我本意,畢竟還是良心……難安呀!」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咬字愈來愈慢,毫不掩飾敵意和殺氣,擺明就是想說:本小俠就是要殺他二人。



萬紅夫人瞪視著袁昊,袁昊同樣望著對方,雙方僵持許久,眼看沉悶而尖銳的壓力就要逼至臨界點──



正當袁昊提起十二萬分精神,以為萬紅夫人或背後二人就要動手時。



「……也罷,黃家人是死是活,我不在乎。」



萬紅夫人緩緩啜了熱茶,並未發怒,只是一副近乎冷淡的平靜。



袁昊聞言,不由皺皺眉,心想這和群英樓謠傳的完全不同,追問道:「夫人言下之意是,殺了那對兄弟也無所謂?」



「不錯。」萬紅夫人嘴角浮現滲人的嫣紅笑容,道:「當年他們黃家如何待我,現在我就如何待他們,呵呵……當年的黃家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在我看來,霍家更是不要臉,豬狗也不如。」袁昊壞笑道。
碼糕黃 2023-5-30 20:00:38 豈料萬紅夫人美目流轉,竟也點點頭,吸了口氣,氣音隱隱發顫,甚是激動道:「那群人……那些人,沒錯,他們……他們同樣不惶多讓,禽獸不如!」



袁昊聞言愣住了神,心想:「這婆娘莫非發瘋不成?」



萬紅夫人像是看出袁昊的困惑般,啜了口熱茶,慵懶道:「我嫁離本家,不再是本家的人,對你這種娃兒的死活,毫無興趣。」



整個群英樓──就算是霍家和黃家人,通通都不曉得,萬紅夫人其實對袁昊並無本家那般滔天恨意,反而因為袁昊曾為保護女子(竹令謙)幸福,勇敢挺身而出,對此大為讚許,可是她作為霍家人,體內流著霍家的血,始終不能放過袁昊這個家族之敵。



不過殺他或不殺他,就全看她自己心意。



至少──昔日黃家之人的黃少新被殺,黃敏、黃恆兄弟被傷,萬紅夫人並不如萬花幫人人猜測那般,有絲毫尋仇之意。



袁昊面有古怪,心想反正遲早都要摔破罐子,甚麼禮節通通扔也罷了,道:「妳不殺我,但本小俠還有事找妳!臭婆娘,紅纓幫忍得夠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霍家對黃家人的所作所為,也是該還個兩清。」



那「臭婆娘」三字出口,只見萬紅夫人臉上突現怒色,轉而一沉,呵呵笑了笑,尖銳而輕盈的笑聲激起陣陣花毒,那鮮紅脣嘴在花毒當中更顯妖豔,駭人而危險。



花毒隨道氣氣浪盤旋於空,飛快流轉。



──啪!啪!



兩道清脆響聲。



「哇、妳想……噗!」



伴隨袁昊一人吐著口水的痛叫聲。



萬紅夫人動也未動,只是啜茶冷笑。



只見袁昊身子猛地後仰,彷彿有股無形推力般,他整個人邊向後邊倒轉圈子,直到退至房門口,也不知是頭暈還是腿軟,噗通一聲,一屁股坐倒在地。



路英念從旁斜視而去,見袁昊摀著雙頰,嘴牙是血,低頭呻吟不停,在掌肉底下的臉頰皮膚又紅又腫,留著清晰可見的巴掌印。



「龜爺爺的,妳這……」



袁昊莫名連吃了二巴掌,別說反應,連對方何時發起攻勢均未看清,滿嘴腥熱的鐵鏽味,比起挫敗感更加諷刺──簡直在說,萬紅若是有意殺他,他不過是一頭任人宰割的肥羊,連怎地死的都不明白。



正當不甘的袁昊欲出聲罵上幾句,雙眼往前一凝,本來到嘴巴的罵言卻硬生生吞回肚腹。



某個事實,大大凌駕於憤怒之上,化為滿心錯愕。



──那透過皮膚傳來的異樣刺痛感。



──以及壓制六脈境界的莫名魄力。



袁昊臉色數變,心中猛跳,暗想:「這、這八婆是……少沖境!她已是少沖境武者!」



袁昊記得很清楚,當日二人初次相見,萬紅夫人還是執者境十二脈武者,如今竟跨越境界的分水嶺,踏入少沖境界!



萬紅夫人根本不管驚呆的袁昊,睥睨過來道:「袁昊,我本不想讓你死,只因你和其他男人不同,懂得咱們女人的苦。如今看來……你和那些人並無不同,粗俗,野蠻,不知趣。」



「來人!」



話聲一落,外頭杜承悲、路英念二人正要應聲。



忽然間,只聽一陣笑聲自廊間傳來,朗聲道:



「──大姑姑,您不必勞駕左右。」



萬紅夫人聽得這話聲,怒容一頓,就見一道年少身影自庭中樹梢落下,一手負後,另一手把玩香扇,信步而來。



此人相貌年幼,看來不過十來歲出頭,路英念、杜承悲二人卻不敢阻饒此人走入屋內,連忙退到一旁。



萬紅夫人美目微瞇,臉色凝重盯著此人,不知是怒還是疑。



那少年臉上春風笑意不改,行到桌前,啪的一聲,香扇一收,扇骨輕敲桌緣,伸手拿了桌前另一杯茶水,一口乾盡,傲然笑道:「嗯,你就是袁昊,看來也沒多了不起,天曉得風哥怎會懼你這小子。」



袁昊瞪了萬紅夫人一眼,抹掉嘴邊鮮血,眼珠子只瞧過此人一眼,便失去興趣,惡狠狠道:「臭婆娘,妳打也打了,我說那霍家的狗兒貓兒,究竟要不要現身?本小俠日理萬機,群英樓那群臭花娘幫還沒收拾乾淨,沒有閒工夫打屁喝茶。」



那霍家少年傲然笑色頓時一僵,眼中閃過一絲不快。



「袁昊,你知道我是甚麼人?」



袁昊哼了哼,仍舊看都不看他一眼,向萬紅夫人道:「你霍家的狗兒,叫甚麼名?」



萬紅夫人美目又瞇,見袁昊臉上暗暗壞笑,道氣隱隱流轉,正是箭在弦上,蓄勢而發,料他是想向旁人報被賞巴掌之仇,恐怕只要事情一有變化,他必會頓起殺手。



她美目再轉,看到那留著相同血脈的自家少年,身無防備,絲毫沒有動用道氣的跡象,倘若此刻身在沙場,他早已死在袁昊手上。



她輕歎一聲,道:「山兒,你是本家重點培育的年少武者,不可有失。你們二人,去讓分家護衛找一名執者境武者過來,切記,要與袁少俠武功相當。」



霍山看了自己大姑姑一眼,臉上有些不滿,香扇啪的一聲而開,輕搧幾下,道:「大姑姑,聽聞此人打贏黃家兄弟,小侄早有準備,你們三個,還不快出來?」最後幾句話幾乎是提氣而喊。



其時,只聽廊間左右接連有人稱是,三男一女快步奔到,全是年紀和袁昊相當的少年少女。



袁昊眼睹飛快掃視,他料這霍山心氣之高,不可能做自己對手,眼下對手就是四人其中一人,一眼望去,發覺三名少年的武功均在執者境五脈左右。三名少年也都看向袁昊,其敵意表露於面。



唯獨位居最右的那名少女,臉無半分喜怒之色,與此同時,袁昊發覺自己竟看不透對方境界。



袁昊眉宇微微蹙起,凝心再看一眼,這回險些叫出聲來,總算拼命忍住,忖道:「好你的霍家,執者脈七脈武者!倘若本小俠還是執者三脈,豈不要栽在這女娃娃手中?」他自詡經歷過的風風雨雨不少,對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同齡武者,也學起那些江湖粗漢的口吻,稱他們為「小娃娃」。



「菲菲!妳怎麼在這?」忽然間,萬紅夫人輕輕「啊」了一聲,錯愕道:「妳這孩子!大爺爺答允了妳沒有?妳怎地這麼頑皮?」



只見那少女面無神色,乍看不出喜怒哀樂,僅輕輕點頭,行出幾步,宛若塊小寒冰般,道:「大姑姑,菲菲想妳了。」



萬紅夫人聞言,見面前冷若冰霜的少女,同為女子人家,責難之情轉而柔軟下來,心頭一暖,臉上卻頗有為難,看了看霍家子弟,最後看了看袁昊,見他翻翻白眼,佯裝沒看到似的,她這才開臂擁入少女,呵護般撫著她後腦,低聲道:



「胡鬧,胡鬧。」



袁昊等她二女子低聲細語好一會兒,話甚投機,仍然纏膩一塊,實在忍不住道:「我的對手,就是那邊的三條狗?」



那執者七脈的少女,顯然是霍家人,壓根不願提她。



但見霍家三名子弟聽得這話,滿臉怒容,各各手按兵刃,殺氣四溢。



萬紅夫人、霍菲菲二道目光凝在袁昊臉上,瞧他不耐之色更甚,輕咳一聲,放開懷中霍菲菲,起身道:「好吧,你隨我來。」說著,向外廊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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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5-31 20:00:28

第四百零七章 電光石火間的眼神




萬紅夫人領頭在前,霍菲菲等霍家子弟隨在其後,袁昊行於之後,路英念二人則負責殿後。



倘若袁昊走得多慢,他們就走多慢,倘若袁昊走得快了,他們亦會加快步子跟上,毫不理會走在最前方的霍家人,儼然一副嚴正以待模樣。





袁昊側過頭,沒趣地瞟他二人一眼,路英念二人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他微翻白眼,哼了哼聲,大步跟上前方的霍家人。







一行人穿過長廊,來到一處空曠中庭。







只見中庭的青石子地板映著淡淡薄光,潔白無瑕的漆牆,如天空倒影般的青瓦,一切擺設都顯樸素無華,與紅得艷麗滲人的整座大宅極不相襯。周圍梁柱擺放各式兵刃,應有盡有,應是練武場地。







其時,一陣冷風緩緩徐來,伴隨時濃時淡的萬紅花香,眾人不及反應,腦袋即暈,後頸隱隱刺痛,趕忙屏住呼吸,催動道氣驅散萬紅花香。







袁昊左瞧右看,見那石子地上、牆上、梁柱千瘡百孔,甚是破舊,似是劍、刀、槍、斧等兵刃留下的痕跡,石子地板時不時可見昏黑色的血跡,東一塊西一塊,他暗暗驚想:「群英樓比武,究竟持續了多久?又有多少英雄好漢命喪於此?」







只聽霍山冷笑道:「袁昊,你既是來客,就讓你挑人切磋,這些人都是我霍家優秀子弟,就憑你……呵呵,好自為之。」







萬紅夫人美眸閃爍,不知想些甚麼,良久才道:「英念!你來和袁少俠說明,群英樓的切磋規矩。」







路英念稱是,到袁昊身旁,察覺他臉色有些不對,不敢多想多問,道:「少俠,我群英樓的切磋規矩很簡單、除非武者親口認輸,或是……或是身亡,勝了一場可以接著挑戰,也可以不挑戰,全憑少俠意思。」







「老路,要勝了多少場,才能離開這狗屁宅子?十場?五十?一百?」袁昊哼了一聲,聽出言外之意,有些不快問道。







路英念頓時語塞,道:「這……這個……」







「反正從沒有武者能活著離開群英樓,是不是?你們口中的規矩,通通不過是狗屁。」





袁昊遙想那些含恨而死的無名武者,愈說愈怒,一股怒火直往心衝,甚麼顧慮、甚麼計謀,通通扔到一旁,肚腹吸飽空氣,胸口微微鼓起,火燙一片。







「霍家的狗兒,給本小俠聽好!」







去他的怒視、管他的冷瞪。







從肚腹吐出的空氣,代替心中想法,奮力嘶吼著。







是替那些無名死者的申冤。







「本小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袁昊袁小俠!乃文天義結拜師弟,竹雲堂親傳徒兒!」







「你們想殺本小俠?嘿嘿,那正好,本小俠也恨不得殺你們為快。」







「你們這群狗王八蛋在撫仙幹的好事,本小俠全都一清二楚,今日本小俠就是來──替‧天‧行‧道。」







袁昊踏過腳下的青石子地板,跨過無名群豪遺留於此的「痕跡」,痞痞一笑,眼望臉色難看的霍家一眾人。







霍山冷冷一哼,向旁點了點頭。







那三名霍家少年畢竟年輕氣盛,聽得袁昊不停大放厥詞,口出狂言,早已勃然大怒,終於等到霍山同意,紛紛踏上青石子地,放聲喝罵:







「哼,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誰。」







「無禮之徒,你這是找死!」







「你再敢辱我霍家一句話,非叫你生不如死!」







威脅、敵意、殺氣交織而成的負面惡意,正衝著袁昊而來。







袁昊毫無懼意,帶鞘長劍輕倚肩頭,反而咧嘴一笑,率先指著最左的一名武者,又指著中間的武者,最後是右首武者,嘴中喃喃道:







「今日要打哪一隻狗,是這隻,還是,那一隻……好,就你啦!」







右首那少年武者讓袁昊指著,當下黑著一張臉,忍怒走上前,讓路英念拿了一把練武場的長劍,鏘的一聲,用力抽劍出鞘,以劍指著袁昊。





「袁昊,你不選誰偏偏選到我霍宗,你……」他尚未發完狠話。







袁昊捧腹大笑,道:「好狗兒,好狗子,只不過指了指你,你自兒承認自己是狗兒,乖乖跑了出來,不愧是狗。」





「你罵誰是狗?」霍宗扭曲著臉道。





「哈哈!好狗兒,嚷嚷得大聲。果然是好狗兒。」





「找死!」





若比動嘴,同齡少年少女根本不會是袁昊的敵手,這不過幾句話間,已然令霍宗氣得渾身發抖。





霍菲菲新月般的細眉微微蹙著,冷若冰霜的臉上有些困惑,低聲在萬紅夫人耳旁道:「大姑姑,那人就是爺爺和大哥口中的袁昊?說話怎地這麼壞?」







萬紅夫人臉上有些為難,實不知怎地和這位姪女說個明白,袁昊被視為霍家的眼中釘,實有諸多原因,如黑槌子道寶、撫仙大婚、撫仙比武、峨嵋派云云,絕非一時可以道個清楚,且在霍家之中,女孩人家的地位格外辛苦,她這姪女自小寡言善良,從不干涉家族大事,同為女子,不願累得她對付袁昊這小魔頭。







就在萬紅夫人琢磨開如何開口,但聽嗤的一聲,霍宗道氣流轉,手中劍刃直朝袁昊胸口刺去!





這一劍出手,毫無徵兆,唐突而為,擺明就是要奪人性命。





「看劍!」





霍宗盛怒之下,以執者境十成力猛刺而出,長劍低鳴,劍尖撕裂空氣,勢頭十分兇悍。





眼看這一劍已然逼近袁昊胸膛不足五吋距離,劍壓罩住皺褶的胸口衣領,他仍是不躲不動,連劍也不拔,彷彿無從反應,還不知自己性命垂危。







霍家另外二名少年武者惱恨袁昊辱罵霍家,一見袁昊這對殺招毫無防備,決計躲不過這一劍,心中一陣痛快,齊聲道:



「好!」





「這袁昊死定了!」







霍山也藏不住臉上篤定笑色,一旁萬紅夫人、路英念、杜承悲三人倒是滿臉狐疑。







霍菲菲目光緊盯袁昊神色,絲毫未見他窘迫之情,見他身子微微後仰,直到長劍迫近胸前,霍宗又再上前一步,袁昊眼中才閃過一瞬狡猾幽光。
碼糕黃 2023-5-31 20:00:51 霍菲菲似是想明白甚麼,平時冷冰冰的眸子浮現著急之色,道:





「不要!」







這聲「不要」一出口,所有人當下都覺滿腹疑竇,場中霍宗亦不例外,他聽得霍菲菲喊聲,微微一愣。







就見袁昊終於有了動靜,腿腳滑溜一動,身影變得捉摸難定,宛若隻真正泥鰍般,向左斜身竄過刺來的長劍。





與此同時,右手劍刃自斜下朝上一指,順勢緩緩一送。







這一躲一攻,動作精練,幾乎一氣呵成,儼然並非突發奇想的招數,而是經過反反覆覆磨練,直至精神都快被磨穿的苦練,終於成型的套路。





活用竹雲堂傳授的「泥鰍功」,以及文天義傳授的戰法,二者融而合一,屬於袁昊獨一人的,攻防一體套路。







霍宗為第一招就先聲奪人,爆發執者境脈全力,整個人重心往前傾斜,根本反應未及,如何躲得過袁昊這突來反擊?







死亡正敞開雙臂,恭迎到來──







霍宗只得眼睜睜看著劍刃朝自己愈來愈近,卻無力阻止,那微微張開的嘴,居然連死前的哀叫聲也發不出口。







在霍山等年少武者眼裏看來,袁昊這一劍不過是輕輕伸出,霍宗彷彿是著了魔般,自兒朝袁昊的劍上撞去,自尋死路。





然而路英念等一眾少沖境武者,卻看得一清二楚,總算明白袁昊之所以毫無防範,有恃無恐,全是仗著那古怪步伐。







這一瞬間,在場所有人均想到袁昊適才的話,又同樣想著:勝負已定,必死無疑。







忽地,只見袁昊動作微頓,刺出的長劍赫然一轉,蕩開霍宗的長劍,噹的一聲,長劍應聲落地。他動作未了,左腳腳尖踢到霍宗胸口。







霍宗剛歷經生死關頭,驚魂未定,呆愣愣未有防範,胸口吃了一腳,整個人倒飛而出,轟的一聲,重重撞在一堵牆上。登時震得瓦上塵灰紛落,久久不散。







霍家二名少年武者震驚得說不出話,袁昊和霍宗雙方僅各出一招,卻是一招便分出勝負,霍宗先聲奪人,本來占盡優勢,他們均覺勝券在握,豈料結果大大相反,反而是後手出招的袁昊毫髮無傷贏得勝利。







況且,袁昊絲毫沒有動用半分道氣,他能一瞬逆轉而勝,是「以技」就勝過霍宗。







霍山香扇抵住唇嘴,眼睹瞇成一線,不知想些甚麼。







就見霍宗從牆壁緩緩爬起,撫著胸口,狠狠瞪視袁昊,憤怒和屈辱浮現在慘白臉上。







無論是誰都清楚,這一招間,勝負已定。







袁昊佯裝老氣橫秋的模樣,來回度步一圈,低咳一聲,道:「承讓!不過你小小年紀,心思就這般狠毒下流,未來指日可……呸,後患無窮,本小俠本該殺了你,但看在那位小姑娘替你求情,罷了,就讓你吃一回教訓。」







在霍家人目光之下,他接著道:「本小俠心腸就是軟,這可如何是好?老路,你說呢?」







路英念莫名被袁昊叫了一聲,實是大出預料,驚愣道:「袁少俠,我……」







袁昊撇撇嘴,目光凝在杜承悲臉上,瞧他滿臉恨色,就欲開口,率先轉頭道:「夫人,你說本小俠心腸是不是太軟?」斜眼看去,杜承悲果然更怒。







萬紅夫人美眸微翻,她身為一介女子,年紀輕輕嫁入黃家,歷經多難達到如今地位,心思謹慎異常,知道自己此時說「是」或「不是」,定都會讓袁昊大作文章,扭曲真意,索性側過臉,甚麼話也不說。







突然,一旁傳來霍山的冷語:







「袁昊,你就算勝了,也是勝之不武!如何能算數?」







袁昊嘿的一笑,道:「霍大少爺,本小俠哪裡勝之不武?先出手的人,可不是本小俠。」



「霍宗確實出手在先,但他沒有傷及你性命,也算是守著切磋比武的底線,反觀你下手就朝他人要害出招,意在重傷他人,這不正是勝之不武?」



「好一個歪理!那他是不是打算出手?」



「但受傷的人,可不是你。」霍山冷笑道。



「龜爺爺的,那本小俠放火燒你們全家,這把火沒放成,是不是就不算本小俠放的火?」



他邊罵邊反駁,徹底無視霍山投來的惱火目光,察覺另一側緊盯過來的目光,轉過目光──原來是霍菲菲那如玄冰般的素容。







袁昊一改玩鬧態度,認真回望對方,細想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當他想確實結果霍宗性命時,有一道以隱諱敵意逼得自己劍路微亂的冰冷目光。







毫無疑問,便是這副眼神。







並非因為聽了霍菲菲的話,所以手下留情,而是被這副冷然目光亂了劍路,「迫不得已」,才手下留情。







「小姑娘,我瞧妳皮膚生得白皙,眸光良善,定是好人,妳來評評理,我這是贏了,還是沒贏?」袁昊笑問。







霍菲菲聞得這話,冰冷冷的眸子微微皺著,看了看袁昊自信笑容,又望向自家人惱火神色,點頭道:「比武切磋,勝就是勝,敗就是敗,第一戰,是你贏了。」







「霍家也是有聰明人,不全然是些貓狗蠢豬,倒是出乎本小俠預料之外。」







一旁霍山神情微微扭曲,雖說周遭並無外人,但霍家之人竟是一招敗下陣,未免丟大了臉,想不到霍菲菲不幫自家人,居然替袁昊說起公道話,這讓他何如不怒?道:「霍菲菲!」







「七哥,輸了就是輸了,難不成我霍家還輸不起?」







霍菲菲和霍山四目相交,搖搖頭,未有半點怯意。







袁昊笑道:「妙!妙啊!小姑娘,妳這話可說到本小俠心坎裡……唉喲,妳當真是霍家的人?」







霍菲菲如月牙般細眉高蹙,冰冷冷道:「袁昊,你甚麼意思?」







「霍家的人狗兒貓兒我見得多了,從未見過似妳這般正常的霍家人,妳……」他靠近霍菲菲幾步,小聲道:「這個……那個……妳當真是霍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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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6-1 20:00:27

第四百零八章 連戰





霍菲菲容顏罩著一層寒霜,道:「你……」話未出口,突見袁昊整個人滿臉驚恐之狀,雙肩微縮,向後挪了一大步。



那模樣宛若是被甚麼東西嚇著似的。



霍菲菲愣了愣,一對眸子連連眨著,見自家人臉上也是一副驚訝之色,惟獨身為女人的萬紅夫人滿臉欣慰和讚賞。



她察覺自己失態畢露,耳根有些發燙,瞪著袁昊,微嗔道:「怎麼?」



萬紅夫人在旁瞧著,心想:「菲菲的性子遺傳她那母親,自幼冷若冰霜,幾乎難見喜怒之情,本家無數人討好她均是無果,想不到今日會因一個毫不相干的小子發怒。」



目光轉到袁昊,只想此子對本家而言,果真是大害。



袁昊仔仔細細瞧著霍菲菲,片刻後吁了口氣,道:「好險,好險,妳幹甚麼發脾氣?」



一副想生氣又生不起氣的臉色,又道:「害本小俠還以為是……是……」



「是甚麼?」霍菲菲不解道。



「像──」



袁昊本想說「像極令謙姑娘生氣的模樣」,話剛到嘴邊,憶起霍家為了讓竹令謙和霍風成親,無所不用其極,使盡各種卑鄙手段,累得自己承諾有失,將所有爛攤子扔給竹爺爺,匆匆逃離撫仙。



當初一路逃亡到峨嵋山,他大愧於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時不時四處打聽撫仙的事情,聽說霍家霍風尚未傳出成親消息,愧疚之情這才稍緩下來,如今被身為霍家的萬紅夫人捉來群英樓,又自霍菲菲俏容依稀想起竹令謙,胸臆間油然一股矛盾的怒火,只覺和霍家孽緣不斷,且處處和自己過不去,實是又可惡又無力。



霍菲菲見袁昊神情連連變化,有懷念、有愧疚、有憤怒、有無力,奇道:「袁昊,你倒是說話呀。」



袁昊哼了一聲,看著霍菲菲的臉就覺鬱悶。



「本小俠和霍家無話可說,霍家列祖列宗,通通是狗屁王八蛋。」



「袁昊,不許你罵我家人!爺爺他們待我很好,都是好人。」



霍菲菲不知袁昊心中所想,只曉得他一會笑一會嚇一會怒,忙碌得緊,簡直似個小瘋子發狂,此時更將怒火發在自己身上,當真莫名其妙。



袁昊罵罵咧咧道:「好人?龜爺爺的,妳當那些王八蛋是家人,王八蛋不定當妳是家人。」



他愈說愈覺滿肚子氣,覺得怎麼解釋也沒用,轉過頭吼道:「來來來,霍家下一條狗兒,快快上前,省得本小俠知你們姓什麼,長什麼模樣。」



其中一名皮膚黝黑的霍家年少武者站了出來,罵道:「袁昊,你不過僥倖勝過霍宗,囂張什麼?」


另一名少年見狀,跟著附和稱是。


袁昊斜眼瞟了二人一眼,忖想你們一開始罵我「卑鄙」,在霍家小姑娘承認下,如今這「卑鄙」二字是沒法再說,反而改口說我是僥倖勝過,事實如何,你們霍家人就是張大眼睛瞧得明白,必然也不肯說實話,我又何必再辯駁下去?

那皮膚黝黑的少年武者身子高挑,雙臂厚實修長,足高過袁昊有三個頭的高度,他挑好一把三尺來長的木棍,走到練武場中央。



「霍宗大意輕敵,是因為見你只有四脈境界,我霍羅可不像他。接下來由我做你對手。」



袁昊聽了心道:「他們果真以為我還是四脈武者。」



「那好,請了。」



在群英樓的這些日子,他從文天義等群英樓武者口中得知正確的武者切磋之禮,當下擺正姿態,緩緩拱手。



霍羅眉頭皺著,爆發執者五脈道氣,喝道:「事到如今,還裝模作樣甚麼?吃我一棍!」



悶響當起,長棍自右朝左橫掃過去。



只見霍羅佇立原地,僅往前踏出半步,憑他臂長和那三尺長木棍,竟能遠遠打向袁昊腦門。



袁昊微驚,向後退了一步,忽覺長棍似乎無限延伸過來,難以躲開,又退第二步。



「哪裡走!」



霍羅長棍一縮,提氣往前踏出大步,木棍順勢從上直落打來,如靈蛇般追擊而上,攻勢絲毫不停。



棍棒輕巧靈敏,柄頭兩端均無二異,換言之,進則攻,轉則守,毫不滯待。



袁昊歪頭躲過棍襲,向後急退三步,長劍趁機指到追來的霍羅左腿。



卻見霍羅長棍率先一步打向自己左腿,他痛得忙縮回腿,側轉身子,劍刃運氣,朝霍羅胸膛上挑而去。



劍刃與木棍從未交擊,每次都擦肩而過,惟凌亂大作的風聲在相互試探。



此刻,執者六脈的速度發揮出來,當袁昊踏出一步──五脈的霍羅明顯反應慢了一拍。



沒放過機會,長劍猛刺而出。



劍光迸現,一閃而逝。



哪知換霍羅退了一步,手臂微抬,手中長棍順勢一架,長劍削過他掌背,留下一道血痕。



反之左腹又中了長棍一擊,袁昊低低吃痛一聲。



所幸對方退得甚急,那邊退邊出棍,徒有棍法架式,棍中實無多少勁力,只微微發麻。



袁昊皺皺眉,他未曾和使長棍的武者真正切磋過,對霍羅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覺頗為陌生。以往他碰過的敵手多為使刀劍等兵刃,彼此過招,間距必然甚近,然而霍羅使的木棍長及三尺,加之他手臂修長,能夠觸及的範圍極廣,尚未近前,便被長棍逼退一步。
碼糕黃 2023-6-1 20:00:39 當他出劍攻去,劍刃未逮對方,長棍卻能反其道而行,以致無論如何出招,最終都會成飛蛾撲火,自投羅網。



袁昊感受左腹疼痛,有意還以顏色,但剛想近前,卻又險些讓長棍掃擊右腹,忙向右翻出一圈。他見對方動都未動,便能接連猛攻,而自己卻東逃西竄,找不到半點辦法,心下好覺鬱悶。



霍羅自然知道自己佔了間距的便宜,不由冷笑道:「袁昊,你不敢來,那就由我過去!」



執者五脈的境界爆發出來,道氣流傳棍頭,長棍團團圈轉,突然向前一點。



倘若剛才是守勢,眼下就是轉守為攻的棍招。



挾著道氣的棍棒連擊,如鐮刀、如刺槍,變化多端。



「哈哈!袁昊,你就只會躲不成?」



袁昊歪腦連閃,棍棒瞄準腦袋襲來,頻頻掃過雙耳,留下道道駭人的破風聲。



眼看棍招愈急愈狠,袁昊無從出劍,只得連退連躲。



「比武切磋,是武招比拚,而非輕功比拚。你不過是蒙竹大人一點恩惠,囂張個甚麼!」



袁昊察覺襲來的亂棍勁道又猛了一分,正想以長劍格擋,反制出招,突然心念一轉,半轉劍柄,撤開長劍,運起泥鰍功,急退五步之遠──緊接著又是三步。



霍羅長棍一落空,見袁昊身影變得捉摸不定,就知那是打敗霍宗的古怪步法。



「休想逃!」



正當他打算追擊而上,長棍如靈蛇般猛力撲掃而出時。



袁昊突然一陣碎步,將作勢退開的三步轉化成瞪地之力,泥鰍功並施!



瞬息之間,袁昊整個人如同在泥裡翻騰的泥鰍,踏步如躍,以詭譎速度避過亂棍,成功欺入霍羅懷中。



長劍當即化為數道劍光,自四面八方罩住霍羅全身。



「──嘿嘿。」



霍羅聽得笑聲近在耳畔,臉上變色,他清楚袁昊那步法乃是竹雲堂親授,卻想不到會如斯詭譎迅捷,就是戒備萬分,居然還是連反應都來不及,被鑽入近身的當下,只得橫棍硬接劍招。



眼看二人間距愈來愈近,炙熱高昂的吐息流淌彼此之間。



棍招被徹底封鎖。



雙方攻守立場,此刻顛倒過來。



在劍所能觸及的範圍內,全力施展的劍速要比長棍快得多,諸多棍招又使不盡全,或因全身存有大破綻,而難施手腳。



簡單來說,這回便宜全讓袁昊佔了盡。



而傾斜的天秤很快迎來了崩壞。



「啊!」



只聽霍羅發出一聲痛叫,單膝屈膝跪地,卻原來是右小腿中了一劍,鮮血瞬間染紅褲管,滴落到青石子地板上。



如同過去那些群英樓武者,留下了嶄新的「痕跡」。



見對手受了傷,尤其是作為唯一移動辦法的雙腿,袁昊他很有風度的──決定落井下石。



「來來來,別逃啊,看劍!」



邊是大笑邊是出劍。



長劍飛快落下,根本不見半點躊躇之意。



殺霍家人──對袁昊而言,哪怕身在敵陣,周遭均敵,也不礙他遵守自己的諾言。



霍羅已被逼得節節敗退,此時又受了腿傷,無從閃躲,只得不停橫棍架擋,每當他硬接一招,袁昊下一招的勁道就會強上一分,手腕愈發痠麻。



同時,霍羅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袁昊不過是執者三脈的武者,為何劍上勁力竟如此之大?



兵器頻繁交鋒,二股道氣激盪,一股不屬於霍羅的道氣隨風流淌而過。



始終圍繞心頭的異樣感,終於讓霍羅發現事實。



只見霍羅由愣轉驚,突然臉色大變,高聲吼道:「你……六脈運轉!你、你根本不是執者三脈,而是執者六脈!」



一旁萬紅、霍山、霍菲菲、路英念、杜承悲等人聽聞這話,同樣先愣,接著紛紛凝目細看,這看不還好,一看之下果然大吃一驚。



但震驚很快化為滿腹不解,一個月前,袁昊分明只是三脈武者,何以過了一個月,他竟能連升三個境界,達到執者六脈境界?



一個月就連提升三個境界,已不能用進步飛速來形容,而是堪稱詭異、荒謬。



「是又如何?你們派出五脈武者對付本小俠,本小俠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當事人倒是─毫無所謂的回答。


僅是爾爾。


喀啦,一聲清脆碎裂聲傳入眾人之耳。



眾人循聲凝去,棍棒終於承受不住劍勁,棍心微微龜裂開來。



袁昊全力運轉道氣,劍上勁力不停加劇。



喀啦。喀啦。



那龜裂愈裂愈大,很快遍布整根長棍。



袁昊和霍羅臉色都變,前者像是等候許久的明朗笑容,後者是總算該來的絕望神情。



過得少時,又是喀啦一聲,這回棍棒應聲斷成兩截。



霍羅頓時失了手中長棍,可謂手足無措,愕然失色,向著樑柱方向暴退而去。



袁昊哪裡會放過這大好機會?泥鰍功再施,腳下滑溜迅敏,左一晃,右一拐,沒幾步功夫,便要追上霍羅。



袁昊邊是追,邊嘿嘿笑道:「霍兄弟,咱們光明正大比武,你躲甚麼呀?本小俠適才苦思三天三夜,深覺言之有理,咱們江湖武者,公平公正的比武,才是男兒漢大丈夫。」



旁觀霍家人臭著一張臉,心中均想方才說的話,你袁昊何時思索三天三夜?



霍羅聽得袁昊笑聲愈來愈近,其境界氣勢激盪開來,心生怯意,果真當是高境界者對低境界者的壓制。



「你、你別過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月前的袁昊明明只有三脈境界,怎地如今卻已是六脈境界。



霍山香扇掩面,暗暗咬緊牙根,他清楚這般下去不是辦法,霍家非又要再丟臉一回,當下向旁望去一眼,一旁霍家的少年武者心中會意,輕輕點頭,悄悄上了比武場。


屏息溜到袁昊身後──



一柄寬刀挾勁,直朝袁昊毫無防備的背心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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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6-2 20:00:38

第四百零九章 勝出





所謂偷襲──雖然飽受武者的不待見,視其為不入流的手段。





不過因應人數多寡、氣候地勢之變、武器別類或襯手與否、敵我武功高低等眾多因素,其實仍算是門活學問。





而往往克敵制勝、以少勝多的案例,多是以「偷襲」、「伏兵」左右局面,扭轉劣勢。





至少不懂其中深奧的人,只有強者,才有資格鄙夷「偷襲」。





身負武功的武者和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前者無疑就是強者。





位在場邊的霍菲菲,早早注意到霍山等人的盤算,半張的嘴十分糾結,發出微弱低吟,始終不知該不該出聲提醒袁昊。





身為霍家人的血,以及作爲武者的尊嚴,此刻正在天人交戰。





然而當她躊躇不決時,那鋒利寬刀已離得袁昊後背愈來愈近。





一個呼吸之間──





「──你、小心!」





霍菲菲身為武者的尊嚴還是戰勝了家族之血,發出了不該出聲的警告。





因此這喊聲一出口,誰都料想不到。





「霍菲菲!」霍山臉上變色,厲喝一聲。





寬刀襲去,僅一步之遙。





只見場中的袁昊像是背後長了眼睛般,看也未看,側過身子,反手就是一劍,劍勢陡變,又準又快刺到霍家另一名少年武者胸前。





那霍家少年武者大驚,除了詫異袁昊反應之快,更萬料不到這唐突一劍,當下撤刀去擋。





劍光刀光交錯,迸發的火光伴隨二股道氣,肆意紛飛。





噹!





就見霍家少年居然擋不下這隨意一劍,寬刀被震飛,整個人向後翻了一圈落地,稍還不穩。





「霍銘,快退!」





霍山焦急的喊聲令霍銘忙抬頭一看。





袁昊的壞笑臉龐正瞧了過去。





「跟本小俠玩偷襲?小娃兒,你還早了十年。」





霍銘臉色鐵青,左右張望,急忙找著自己的寬刀。





在場霍家人誰也不曉得,當霍羅悄然踏上練武場,打算趁機偷襲時,袁昊幾乎是同時便察覺背後動靜。





自從在撫仙鎮吃了一回悶虧,他暗暗發誓絕不會再上霍家的當。





當他踏上練武場,乍看似全心全意在比武切磋上,無從顧到左右,實則他暗留一份心眼,時時關切場邊霍家人的動向。





袁昊寧可拋下霍羅,也不給霍銘緩來的機會──就是想自我證明,自己已不是當日在撫仙的自己。





只見長劍嗤的一聲,直直急刺而出。這一劍出手,眾人均感劍上磅礡雄健之勢,宛若抬頭遙望山嶂之巔。





忽聽路英念道:「峨山四劍!」





「離霍銘遠點!」霍羅持新的木棍從旁打來。





袁昊半轉身躲棍,劍刃斜削,彷彿呼應他相較過往更加充足的道氣,劍鳴輕響,峨嵋劍法中的劍勢大開大和,雄厚十足的劍勢改而逼向霍羅。





棍與劍的交戰,再次展開。





場外的霍山暗惱霍菲菲壞了剛才的事,臉色十分難看。





霍菲菲則是冷著一張有些困擾的素容。





事已至此,霍山也不再管甚麼卑鄙不卑鄙。





「大姑姑,可以吧?」





萬紅夫人聞話,看了自己侄子一眼,隨後興趣索然的點點頭。





她知道,霍家的聲譽容不得他人踐踏。





哪怕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比武,霍家都不能輸。





「霍銘,霍羅,一塊動手!」





此時霍銘已取回寬刀、彼此一陣對眼,點頭應是,齊時合攻。





他倆一人使長棍,一人使寬刀,一遠一近,正好補足彼此短絀。





袁昊劍招想出,霍羅長棍先到,霍銘大刀隨後,二人既曉得袁昊真正境界,哪裡敢大意輕敵?每一招一路幾乎是使盡全力而為,殺意十足,只攻而不守,就怕讓袁昊出手反擊。





霎時之間,兵器鏗鏘聲不絕於耳,霍家二人當是攻得又急又猛,完全不給袁昊出手機會,連用泥鰍功逃脫亦是難事。





袁昊警覺自己二手難得四拳,一時找不到出手機會,收勢回守,雖不至於敗在二人手下,亦是忙得無以分神。





切磋場中三人鬥得酣熱,惟剩兵器撞擊聲響,以及三人吐氣吆喝聲息。





場外觀者屏氣凝神,無論武功高低者,均有種直覺般的明悟,決定勝負的關鍵即將到來。





袁昊頻催發道氣,忖想真實境界已被霍家察覺過來,自然無需隱瞞下去,六脈境界全力展開,道氣流轉周身,然而這些道氣卻非攻敵而用,是為了以道氣化為無形之氣牆,隔開霍羅、霍銘如暴雨般的聯手攻勢。





袁昊感受體內道氣如汩汩流水般傾瀉而出,愈使愈少,心一橫,長嘯一聲,長劍圈轉,峨山四劍雄、秀二種劍勢使將而出,劍路堪堪起了變化。





變化愈發多端,一變如二變,一劍勢如二劍勢。







霍羅、霍銘身為霍家人,和道盟五霸來往不少,對各派劍招不算陌生,知悉峨嵋派劍法中的四種劍勢若是使將出來,詭譎多端,連綿無窮,盡管他們同樣親眼見過幾回峨山四劍的劍法,卻從未和峨山四劍真正切磋過招。





霍羅叫道:「不好!」





比起霍銘,霍羅心中更覺焦急難耐。畢竟他的長棍承受不住劍勁而碎,照理而言,他已算是輸給袁昊,倘若不討回一點顏面,勢必要受霍山的雷霆震怒。





只見他率先衝去,將道氣灌輸長棍,自左向右橫掃,打向袁昊右太陽穴位置,這一棍若是打中袁昊,腦門必會受創,非死也即半殘。





卻見袁昊劍上運勁,手腕輕轉,蕩開長棍,腳下泥鰍功施展而開,手中雄劍勢迎面罩向霍羅。可霍羅早有防備,左手往後一蹬,逃得老遠。
碼糕黃 2023-6-2 20:00:57 「吃我一刀!」





一旁霍銘縱身殺到,提刀高躍而起。





袁昊輕哼一聲,劍使半途,勁力散盡,劍鋒奇轉,截然不同於方才的劍勢,倏忽斜刺向霍銘腦袋。





霍銘雖有吃驚,但心中不覺會敗,全身道氣流轉到大刀,自上往下劈落,其勢如雷,呼呼風響,著實可怖。





刀劍相鋒,噹啷一聲大響,勁風和道氣化作疊疊氣浪,朝四極席捲撲去。





眾人一時間看不清場中情狀,待氣浪消散,只見霍銘、袁昊二人僵持場中,刀上劍下,雙雙僵持良久,動也不動。







霍山見袁昊僵持場中,無疑是大好機會,臉上不由大喜,朗聲道:「霍羅,快上!」





場中霍羅早一步而動,提氣奔近,長棍高舉,就欲直直砸到袁昊天靈蓋。





霍菲菲一雙冷眸未曾離開袁昊身上,突然道:「不可,霍羅!」





霍山大怒不已,認為霍菲菲一昧和自己唱反調。





「霍菲菲!妳一而再再而三,到底想幹甚麼⋯⋯」





豈料他話未說完,場中就有了變化。





袁昊嘴角高高勾起,長劍輕輕撤去,但見霍銘整個人大吐一口鮮血,往前重重一跌,倒地不起。





霍羅眼中渾是不可置信,驚恐染上整張臉孔,總算恍然大悟。





原來袁昊從適才開始就在佯裝無法動彈,比起霍銘,霍羅更是戒備袁昊的一舉一動,這一招誘敵之計,就是為引霍羅自行上前,無處可逃。





眼看霍羅自投羅網躍來,彼此僅有一長棍左右的相距,袁昊壞笑一陣,心想:「我若不露出一個破綻,好叫所有人信以為真,那霍山當以為是大好機會,否則豈會上當?嘿嘿,霍七少霍七少,你和你大哥簡直一模一樣,讓人激一激,便要惱怒殺人,蠢得似豬。」





由於竹令謙的事情,袁昊一路走來和霍家交手無數次,很是清楚霍家人的醜惡習氣,加上霍家年少武者連連栽在他手中,此事江湖間多少有所流傳,以至於霍家對他恨之已極,勢必會想風光找回面子。





袁昊略一動動腦子,即想通這些道理,他跟隨都爭先行走江湖,甚麼不學,偏生那些古怪陰險的小把戲學得最多,要想引得霍家人上鉤,還會是甚麼難事?





霍羅、霍山不過是霍家年輕武者的佼佼者,江湖偌大,道盟五霸、魔教、聖教等青年才俊輩出,高過袁昊武功的年少武者不在少數,然而能有他這般歷練的年輕武者,卻是世所罕有。





所謂天才武者如同天地材寶,既蒙上天厚恩,有著康莊武道能走,往往受到門派嚴謹呵護,不願讓天才武者受半點傷害,和那擺放在廟堂上的龜甲,有何不同?神龜雖死,寧可曳尾塗中,武者武功再高,毫無歷練可言,焉能算得上是一名江湖武者?





只見袁昊泥鰍功再施,配合執者六脈的道氣,半步之間,欺身迫近高舉棍棒的霍羅,他左一斜,右一斜,躲過霍羅慌亂之際打落的棍棒。



長劍順勢斜削過去,劍光陡閃。





霍羅發出淒厲痛叫,跪倒在地,左手壓著鮮血狂流的右掌,地上血跡斑斑,還有三根手指頭,分別是食指、中指、無名指。





霍羅忍受右掌劇痛,脖頸讓袁昊用長劍抵著,當下連是大氣也不敢一喘,只覺恐懼如排山倒海般拼命壓來,牙齒不停打顫,他可是清楚這袁昊不是甚麼好人,膽大包天,任意妄為,連江湖人人敬重的峨嵋山都敢說放火就放火,區區殺人滅口,他何如做不到?





「袁……袁少俠,饒……饒饒饒……饒命。」





袁昊目光轉了一圈,見氣得咬牙切齒的霍山、面微有不快的萬紅夫人、不敢表態意見的路英念二人,最後是始終保持冰冷的霍菲菲。





他笑道:「小姑娘,妳說這場勝負,誰勝誰敗?」





霍菲菲柳眉一蹙,不曉得為何袁昊頻頻找上自己,她美目一轉,一一掃過霍銘、霍羅,點頭道:



「這場自然還是你勝了。」話音兀自凜冽,似乎不覺喜也不覺怒。





袁昊哈哈一笑,收回長劍,和萬紅夫人四目相交,道:「夫人,本小俠心情大好,決定再挑戰一人。」



萬紅夫人紅唇微微抽動,容顏不動聲色,知如今分家三人均敗,他口中再戰一人,除了霍山,還能是誰?忖想:「袁昊邁入執者六脈,一招一式已顯出銳氣,藏得實也夠深,這八成是文天義的主意……十年,這十年來,那男人依舊情深義重,從未變過心,這天下英雄的席位,定有他文天義的大名。」





她轉念又想:「這場切磋勝負已無意義,分家那三個娃娃不會是袁昊的對手,除非三人聯手出擊,才能勝過袁昊。」





袁昊猜想萬紅夫人此時必然為難已極,心中大樂,只覺這一個月和文天義的刻苦修練,無比值得,他瞟了眼剛醒轉而起的霍宗,道:





「剩你啦,咱們方才勝負不算數,再來切磋一場。來來來,快快上前,你要是慢了一步,惹本小俠不快,這回就砍了你腦袋。」





霍宗撫胸挪步,一聞此言,嚇得臉都白了,冷汗涔流不止,分別想到霍銘、霍羅二人下場,袁昊確實下手愈來愈重,這一回他砍下霍羅三根手指頭,輪到自己下場比武,難保對方不會真正痛下殺手,要他性命。





袁昊作為霍家眼中釘的事情,在霍家本家、分家本就不是甚麼秘密,他既已踏入執者六脈的境界,對霍家的年少武者來說,無疑堪比夢魘。





霍宗偷偷瞄了眼身側的霍山,見他臉上陰沉,浮現殺機,只凝視著眼前袁昊,彷彿不把自己生死放在心上,更覺心寒,他雖是分家子弟,實際上並無為本家之人捨命相搏的理由,當下拱手道:





「袁……袁少俠,在下有事相求。」





袁昊微微一愣,很快轉笑,道:「不必多禮,何事相求?先說好呀,沒個一萬、二萬武幣,本小俠可沒心情聽事。」





這時霍山回過神來,冷眼瞪向一旁霍宗,厲聲喝道:





「霍宗,你在幹甚麼?你已丟我霍家的臉面一回。」





霍宗咬咬牙,片刻之後,從懷中取出一枚空間戒,扔向袁昊,道:「裡頭有五萬武幣,袁少俠,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得罪少俠,還望少俠網開一面,放過我三人性命。」





袁昊並未查看空間戒,道:「想不到霍家除了小姑娘,還有第二個有腦筋的人,知錯能改,不錯,不錯。」又將空間戒扔回給霍宗。





霍宗低頭看著空間戒指,深吸口氣,不知想到甚麼,道:「多謝少俠不殺之恩。」





袁昊擺擺手,道:「霍家之人,全他媽是狗屁王八蛋,本小俠不殺你,是因為你還有點腦袋,但只要你霍家還在迫害老百姓,本小俠下次見了你,還是會殺你!」





他本來笑臉盈盈,彷彿說個玩笑話般,哪知說到後來,話鋒突轉,正色警告起霍宗。



萬紅夫人輕歎了口氣,美目瞟了自家姪兒一眼,瞧他臉上扭曲憎惡之色,不覺一陣反感倒胃。





那是她最為鄙夷的,男人醜陋情感化成的表情。





「不必再比,今日三戰,均是袁少俠你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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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第一淫棍 2023-6-2 22:10:47 袁昊已經變成段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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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6-3 20:00:10 有個美女姐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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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6-3 20:00:25

第四百一十章 執者八脈





袁昊見著死氣沉沉的霍家人,當覺揚眉吐氣,當日匆匆逃離撫仙的不甘,似乎得到些許緩解,刻意走向霍山、萬紅夫人、路英念等人面前,又拱手抱拳,又嘿嘿傻笑。



「承讓,承讓。」



「我武功這般低微,居然能連贏三人,當真是武律保佑,哈哈哈。」



他自然不會當真覺得有武律「保佑」,純粹是想氣氣霍家人。



果然霍山脹紅的臉顫得扭曲,霍菲菲則是一貫冷若面容,萬紅夫人微微冷笑,霍家三人反應大不相同。



袁昊親耳聽過萬紅夫人說及對霍家的恨,不覺有異,但霍菲菲的冷淡反應,卻是令他滿心疑竇,忖想:「怪了,我還以為霍家人全是霍山那副德性,如今看來,似乎只有霍家男人才是如此。」



路英念苦笑搖頭,他最早認識袁昊,如何不知袁昊是刻意為之?



「少俠智勇雙全,在下佩服。」



杜承悲平時見不得袁昊好,瞧見對方快意偷樂的模樣,冷冷諷道:



「哼,小人得志,沾沾自喜,往後也成不了氣候。」



袁昊看也不看杜承悲,笑問:



「老路,你們萬紅大宅有養狗兒?這吠得大聲,我耳朵有些疼。」



杜承悲怒道:「袁昊,你!」



袁昊依樣畫葫蘆,佯裝生氣看著他,道:



「狗兒,你!」



杜承悲額頭青筋浮現,卻是想起夫人要他們不可對袁昊下手的命令,憑著怒氣踏出的一步,又縮了回去。



知曉箇中原因的袁昊,見此哈哈大笑,繼續戲弄著屈辱無比的杜承悲。



萬紅夫人知袁昊這是逢誰罵誰,一張嘴比任何兵刃都要鋒利,且看這情狀,袁昊不把霍家人人都罵上一回,似乎不肯罷休,自己身為堂堂萬紅夫人,倘若讓一個娃娃當面辱罵,成何體統?



「不是讓幾個臭男人以死拼搏,而是挑一個娃兒來比武,確實令人耳目一新。今日興頭足了,英念,送少俠回去,過幾日再定奪下一次比武。」



路英念低頭稱是。



身為當事者的袁昊聽到還有下一次,沉下了臉,忖想:「龜爺爺的,還有下一次?有第二次,豈不有第三次、第四次?這八婆是鐵了心拿本小俠當快樂。」



突然之間,只聽有人沉沉冷笑,道:



「大姑姑,不必安排他人,下一回就由我來罷。」



袁昊尚未看去,已知說話之人是從方才就一直恨恨瞪來的霍山。



只見霍山一改怒容,重新張開香扇,戰意十足道:



「袁少俠意下如何?」



袁昊聽對方突然稱自己「少俠」,背脊一陣發毛,一臉嫌棄。



「還是算了吧。」



「呵呵,少俠莫非是怕了?」



「霍七少哪兒的話,本小俠甚麼都怕,就是不怕狗兒,你說本小俠幹甚麼要怕?」



霍山眉毛一跳,目光閃爍焰火,咬牙笑道:



「……那你言下之意,就是答允了?」



一旁霍菲菲聽得袁昊、霍山你一言我一語,來到萬紅夫人身邊,輕輕拉扯她玉手,小聲道:「大姑姑,菲菲也願意一戰。」



萬紅夫人微微愣住,美眸凝在霍菲菲臉上,輕輕眨動幾下,不知怎地,臉上流露一絲暖笑。



她二人的對談,袁昊自然沒漏聽。他一回頭,霍菲菲眸子正好看了過來,那張素容淡眸,興致甚高。



袁昊實感一個頭二個大,暗想:「龜爺爺的,這霍家的小姑娘像極了……哼,本小俠是有良心的大好人,不打女孩子的。」



霍山不屑地推開霍菲菲,搖頭道:



「霍菲菲,爺爺囑咐我,不可讓妳有任何意外,此事妳不許插手。」



他說話間,重重哼了一聲,怪裡怪氣又道:



「敗壞我霍家聲名,枉費本家家大力栽培,留著有何用?」



眸中寒光一迸,右手香扇慢慢遮掩半張臉。



忽地。



「──七哥,不可以!」



霍菲菲的尖鳴聲引起所有人注意。



在場所有人都是武者,反應遠超常人,一聞聲音就即回過頭,這一回頭,卻被眼前畫面震撼於心,全然忘了反應。



只見霍山左手高舉,作勢出掌,所打方向,不是作為敵人的袁昊──而是分家的霍羅等人。



砰!砰!



裂帛般的掌風爆散開來。



不偏不宜正中霍羅、霍宗天靈蓋。



好不容易相互攙扶而起的霍羅、霍宗二人,毫無防備,頓時被這掌打的腦漿迸裂,迎向霍山的目光中,透著深深的恐懼和不解。



他們二人根本沒料到此等生變,更加不會想到霍山居然不顧血脈親情,對自己人痛下殺手。



二人重重倒地,動也不動。



「霍羅!霍宗!」



霍菲菲臉上失去血色,不見一直以來冷若冰霜的態度,焦急奔喊。



當她撲到二人身邊,怎地搖動二人都得不著回應,這才絕望地發覺,二人再也沒了呼吸心跳。



那一掌,是致命傷。



灌輸勁力的一擊,不見絲毫猶豫,不偏不移正中腦袋最脆弱的位置。



霍羅二人雖然與袁昊比武過程中,受創不算輕,卻並無生命之危,真正奪去他們性命的,竟是來自同族之人的一掌。



萬紅夫人駭然道:「山、山兒,你這是做了甚麼?」



駭然轉為悲怒,心中厭惡之情又升。果然──就算過了十年,本家還是那副德性。
碼糕黃 2023-6-3 20:00:37 她怎能料到會是這般情狀?霍家本家、分家雖然有別,說到底仍是血脈至親,自己這侄兒居然因為比武落敗,就對分家之人痛下殺手,狠心奪走親人性命。



「我……靠!」



饒是不喜遵守禮法、視禮法為無物,行事古怪的瀛海島民也覺荒誕和錯愕。



縱然恨透霍家人,認定他們是危害江湖平和之惡,倘若和他們針鋒相對,滿腦子定是想著如何宰了這些人──可是卻覺惡人自有惡人的風骨,虎毒不食子,血濃於水的骨肉至親,焉有傷害彼此的理由?



霍山低頭俯瞰霍羅、霍銘二人,見倒地二人的腦下血流不止,起先還覺一絲愧疚之情,但耳中聽得袁昊聲音,油然怒火,愧疚之情漸漸淡散,目光掃到因驚恐而發愣的霍銘身上。



「七……七少爺。我、我們做錯甚麼?」



也不知是怒還是悲的話音,近乎是低聲下氣。然而換來的卻是霍銘山冰冷目光,以及高高舉起的香扇。



「七哥!」



袁昊、霍菲菲齊時而動,袁昊泥鰍功施開,霍菲菲蓮足踏出,幾乎速度不分上下。他二人雖未說過一言一語,僅僅一個眼神接觸,極有默契一人擋住霍山,另一人趕忙去救霍銘。



袁昊完全不知霍山為何出手殺人,何況還是血脈親人,首要之急還是救人性命,長劍急刺向扇骨。



霍菲菲意在救人,又想霍山既殺了其中二人,更不會手下留情,當下抓了呆愣的霍銘就走,身法輕盈如風,眨眼之間,已是退到長廊角落,其身法之快,超乎袁昊預料之外。



霍山冷眼睥睨袁昊,見霍銘讓霍菲菲救去,怒上加怒,香扇一轉,居然改往拍向袁昊,道:



「不自量力!」



袁昊看出霍山眼中深處的不屑和怒火,無疑是衝自己而來,對霍山的冷血大為不解。



他和霍家人毫無關聯,基於自撫仙以來的種種遭遇、霍家的所作所為,以及失了對竹雲堂承諾的悔恨,自然能做到下手毫不留情;霍山卻截然不同,他和霍羅等人分明是血脈相連的至親兄弟,他只因三人一時落敗而有損家族聲名,便能冷漠下殺手,絲毫不覺有愧,令人髮指。



袁昊運轉無多的六脈道氣,全力出劍。



噹!一聲清脆亮響,迸出激烈火光。



砰!一陣掌聲隨後而至。



袁昊、霍山二人各自倒退數步不止,均是連退了五步。



二人起鼓相當,不分軒輊──乍看如此。直到袁昊雙腿微微踉蹌,吐出一口鮮血。



袁昊只感胸口一陣氣血翻湧,看著差點拿不住劍的顫抖手臂,想到剛才一瞬感知到的道氣,藏不住臉上吃驚,咧嘴笑道:



「霍七少可是執者……八脈武者?」



霍山看了手中扇子一眼,重新張扇,輕輕搧動,冷笑一哼,催動道氣,八脈運轉,氣勢蕩開空氣,果真是執者八脈境界。



一個霍菲菲足讓袁昊吃驚,想不到霍山竟有八脈境界!



「袁昊,你確實有幾分本事,不過也就不過如此。」



「嘿嘿,每個死在本小俠手中的人,一開始都是這樣說的。」



霍山只是睥睨狠笑。



八脈境界──遠高過自己二個境界。



袁昊知悉了霍山真實境界,暗自忖道:「瀛海島民以『逍遙定心訣』的精純道氣練就出的境界,哪怕碰上高過一境界的中原武者,也應不輸。不過超過一個境界的差距,勝算就不得而知。適才我明顯落了下風,這狗子也不是嘴巴說說。」



霍山觀察袁昊的反應,見他臉上不為所動,以為是強裝平靜,陰笑道:



「袁昊,接招!」



說罷,欺身迫近而來。



袁昊長劍指向下方某處,所指位置,正巧是霍山右腳欲踏出的位置。



霍山反應迅速,右腳一縮,跟著左腳踏出,反手將扇頭砸到袁昊後腦。



袁昊情急之下才低下身子,避過扇擊,但這一避擊太過勉強,下身一不穩,只好以泥鰍功向左竄去,拉開半個身子的距離,長劍向霍山肩頭斜削而去。



霍山一見袁昊退走,蕩開長劍,提氣急攻,掌、扇招左右齊攻,勁風呼呼作響。



剛才那瞬間的交戰,袁昊已知反應慢了對方半拍,近身交戰大大不利自己。



當下不戀戰,腳下泥鰍功頻頻施展,東滑西溜,速度忽快忽慢,始終和對方保持半身距離,每每香扇挾勁襲來,都僅以差之毫釐避開。



霍山見招數頻頻落空,臉上微變,心道:「這就是爺爺說過的,竹大人的武功。」眼中渾是妒忌。



霍家欲讓霍風和竹令謙成親,一來是竹令謙貌美出眾,氣質脫俗,乃是大名鼎鼎的「墨竹小姐」,可謂門當戶對,極為相襯;二來是看上竹雲堂乃威震江湖的武學宗師,傳聞其武功之高,惟道盟五霸掌門人方能抗衡,霍家子弟若有幸拜於門下,只消學了武學宗師的一招半式,定是一輩子受用無窮。



然而竹雲堂性情極為古怪,多少年來,從未有霍家人成功拜入門下,反而是袁昊這無名小輩,莫名受竹雲堂器重,和竹令謙交好,更習得獨門武學,這讓霍家無數年輕子弟如何不羨慕忌妒?



忽然之間,只見一道倩影自旁閃來,微風挾著香氣,擋在二人中央。



此時袁昊、霍山二人均在催動道氣,僅瞥一眼,就知來人是霍菲菲。



但見她手無寸鐵,冷臉上顯露怒意,喝問:



「七哥,你……你為甚麼、為甚麼如此狠心,霍銘他們何錯之有?」



霍山盯著霍菲菲冰臉俏容,久久未語,良久才哼了一聲,敞開的香扇重新收起。



「哈哈!霍菲菲,他們三人敗給袁昊,害得霍家聲譽有失,罪不可赦,惟有以死謝罪,方能對得起我霍家列祖列宗。」



他說這話時,臉上毫不有悔,又道:「霍菲菲,妳也是本家之人,九娘雖然離開本家已久,但霍家的規矩,難道九娘沒教過妳?」



霍菲菲香肩一顫,俏顏滿是錯愕,嘴中忍不住「啊」的一聲,不知該說些甚麼,道:



「七哥,你……娘……娘她……」



袁昊瞧霍菲菲魂不守舍的模樣,那如寒冰的側顏透著落寞,忍不住就張嘴道:



「霍七少,瞧你這話說的,照你們霍家的狗屁規矩,你大哥早該人頭落地,你這位七少爺就成了六少爺。」



「人家的娘雖是嫁入你霍家,良心未泯,自覺霍家上上下下都不是好東西,因此敬而遠之,我袁昊佩服她這號人物。」



他這番話口氣甚大,將一名長於自己的長輩評得頭頭是道,大有一種評頭論腳之意,好似對方才是後生晚輩般,極其無禮。



只見霍菲飛一雙冷若冰霜的美目凝了過來,眸中絲毫沒有怒色,反而流轉一抹古怪之意。



霍山不屑大笑道:



「袁昊,我九娘的事情,和你這外人有何關係?你想死就說,犯不著以言語激本少,本少定會讓你死得快活。至於霍家的汙點,本少也絕不會放過。」



「至於妳,霍菲菲,霍家男人做事,用不著女人來多嘴,退到一邊去!」



霍菲菲驚而回神,漂亮的細眉深鎖著悲哀,不知該說甚麼好,對於這七哥,她深深感到失望和恚怒。



她悄立片刻,幽幽嘆了口氣,一雙眸子緊緊望著對方,並未退開。



一股危險氣氛充斥不散,隱隱凝固了空氣,眼看三人下一刻即有可能要大打出手時。



「通通住手。山兒、菲菲,不許你們繼續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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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6-4 19:19:55

第四百一十一章 霍家人還是霍家人





萬紅夫人的話音冷漠一片,猶如失去了喜怒之色的不化玄冰,比蕭索寒風更加沉悶的冷意,比風還輕巧、還快,逼至袁昊三人。



「姑姑!這廝絲毫沒有階下囚應有的自覺,屢屢蔑視我霍家規矩,犯我霍家威信,實在可惡至極。」



霍宗、霍羅、霍銘三人接連敗下陣,哪怕聯手以多打少,兀自贏不過袁昊。



霍山深覺本家顏面大失,偏偏誰不好,都是敗給本家眼中釘的袁昊。



他對此十分惱火,恨不得此時此刻,無視萬紅夫人的話,傾盡全力殺了袁昊。



萬紅夫人一瞬露出十分輕蔑的目光,簡直不像是看待家族親人,而是敵視外人一般,靜靜盯著霍山。



「山兒,這裡不是本家。本家的那點規矩,在這並不適用。」



霍山臉色很是陰沉,一股更加激動的怒意溢於言表,顫著身軀,詰問道:



「姑姑!為甚麼?」



「不要說了。」



「姑姑,妳到底有何居心?小侄聽說姑姑妳意外拿下袁昊,特意來到大宅,就為了看姑姑如何處置此人,但……姑姑始終不肯殺了這廝。」



「山兒,姑姑不殺他,自然有姑姑的用處。」



「此人無疑是禍害,留之無用,百害而無一利!」



「山兒,姑姑說最後一次,姑姑不會殺他的。」



霍山愈說愈不滿,說到後來幾乎是扯開嗓子用吼的,萬紅夫人態度始終含糊,霍菲菲也不只一次礙他動手,處處和他過不去。



本來在霍家,族中女性地位就遠不如男人,凡事都要聽從男人命令,以男人為重,久而久之,霍家男性隱然都有一種優於霍家女人的優越感,視女人為低一等的存在。



身為霍家女性的萬紅、霍菲菲不聽自己主見,擅作主張,這讓身為霍家男人的霍山如何不惱火?



終於,他那小瞧女人的扭曲自尊心,再忍受不了萬紅夫人的態度,怒而大吼道:



「姑姑,小侄知妳久離本家,不把本家放在心上,可妳這是公然反抗爺爺和長老們的話,敢問姑姑妳還有身為霍家人的驕傲?」



此話一落,路英念、杜承悲二人突然臉色猛變。



「──」



頃刻,一股超過憎惡的滔天怒意,宛若熱油碰上薪火,猛烈膨脹,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那股膨脹開來的怒意,轉變成一抹濃烈的萬紅花香。



烈香瀰漫,比沸騰鮮血還要危險而迷人的豔紅之海,一瞬淹沒了白牆青瓦,覆蓋整個練武場。



紅,紅、紅,紅──



彷彿是墮入無盡的血花之海。



袁昊置身於豔紅芬香的世界,還沒搞清楚情狀,那與平時全然不同的萬紅烈香擅自竄入鼻腔,頓時眼前天旋地轉,險些失去意識,只覺滿腹翻江倒海,一陣反胃想吐。



霍山、霍菲菲、路英念、杜承悲四人幾乎是同時運起道氣,艱難抵禦入體的花毒。



袁昊同樣不例外──逍遙定心訣飛速運轉起來,大量消耗道氣,竟還是有種快壓抑不住花毒的感覺。



四肢百骸的肌肉跳動不止,彷彿下一刻就要抽筋,渾身汗毛像是滲入了某種噁心之物,一陣雞皮疙瘩,冷汗狂淌,很是難受。



某種超越純粹境界威壓的東西,讓袁昊的武者直覺瘋狂地響起警告。



這是──真正飽含殺意和憎惡,受到冒犯的少沖境武者之怒。



貨真價實的氣勢凌虐。



花毒之威,甚至產生極其逼真的五感衝擊。



袁昊至今以來碰上的敵手,要不是與他境界相差不遠的武者,或是忌諱江湖規矩而處處留情的高手,以及來不及真正動手就被他逃之夭夭,從來沒有碰上真正發怒的武林高手。



萬紅夫人作為少沖武者的真正實力,大大震撼袁昊的身心。



只見目所能及之處,盡是紅得滲人的景致,世界為之失色,再也容不下其他色彩。



霍山臉上一時忘了憤怒,被恐懼支配、霍菲菲噤若寒蟬,路英念、杜承悲腦袋幾乎要垂到地上,只差沒有跪地求饒,根本不敢瞥萬紅夫人一眼。



很快,那滔天怒意平息下來,怒意一散,那艷紅之海竟也不復存在。



那是錯覺。還是假象。



那是少沖武者怒火引起的不可思議之現象?



還是大片萬紅花毒使人腦袋錯亂而陷入恐懼的幻覺?



本來因為接連三戰和霍山那一掌的關係,袁昊道氣消耗甚大,也受了輕微內傷,此刻逍遙定心訣幾乎是以要抽乾剩下道氣的勢頭,瘋狂地運轉,抵禦烈香毒威。



他腦袋又暈又脹,唯恐吸入花毒,又不敢大口喘氣,只好低頭小喘著氣,暗暗咬著舌頭,保持意識清明。



就當他終於要支撐不住雙腿之際。



「──山兒,剛才的話,姑姑會當你從未說過。」



萬紅夫人雙眼一瞇,收回頗不耐煩的神態,吁了口氣,道:



「你想和袁昊比武,姑姑會妥善考慮。但不許你再對他動手,明白嗎?」



霍山愣而回神,渾身發顫不止,動著發白的嘴唇,道:「小、小侄明白了。」



他透著恐懼的雙眼映著萬紅夫人身影,彷彿不是在看一名離家許久的親人,而是噁心的非人之物。



「菲菲也是。」



霍菲菲僵硬著臉點頭,思量片刻,重新握住萬紅夫人的玉手。



「菲菲會聽姑姑的話。」



「好,好孩子。」萬紅夫人嘴角緩和,話音轉軟,柔聲回答霍菲菲。



萬紅夫人美目接著轉了方向,對強撐佇立的袁昊道:



「你還不走?難不成真以為我霍家還會讓你佔便宜?」



又恢復和霍山說話時的冷然語調。



「英念,帶他離開!省得讓人煩心。」



路英念趕忙撐扶搖搖晃晃的袁昊,為了不讓他再多說一句話,免得夫人大動肝火,苦笑道:



「少俠,今日你連戰三人,確實也乏了,在下這就送你回群英樓。」



袁昊剛緩過來,有些不甘願擋著路英念伸來的大手,卻哪裡還有力反抗?虛擋幾下,腦袋又暈,當即被手眼迅速的路英念抓住手腳。



路英念和霍家三人低頭一禮,扶著袁昊快步離開練武場。



直至離開大宅,見恢復少許氣力的袁昊呼吸漸緩,找了地方輕輕放下,面帶嚴肅道:



「袁少俠,在下有一事定要趁著今日和你說個清楚。」



「說甚麼?」



「今後你萬萬不能再像今日這般觸怒夫人和霍家。」
碼糕黃 2023-6-4 19:20:05 袁昊沒來由聽到這話,愣了一愣,忖道:「這老路要我不再惹事,豈不是要我乖乖聽霍家人的命令行事,哼,倘若定要如此,本小俠寧可死了為快。」



當初被迫離開撫仙時,早對霍家人滿心鄙夷,更暗中打定主意,只消有機會,必會讓霍家人好看,還以眼色。



今日雖然連敗霍家三人,袁昊心中卻無一開始的那般喜悅之情──先是在短暫交鋒不敵霍山、又目睹萬紅夫人操使花毒的真正實力,心神受了偌大震撼。



此時瞧著路英念認真懇切模樣,心底不屑之情更盛,不以為然笑道:



「好吧,本小俠答允你就是。」



路英念抓住袁昊雙肩,不改嚴肅神色,道:



「袁少俠,在下不是開玩笑。」



「本小俠也沒有開玩笑。」袁昊喘了二口氣,氣力恢復不少,輕輕擺脫他手,暗想:「那八婆和霍家人不會放過我,必會再讓我上宅比武,屆時你老路能在霍家眾人面前阻止我不成?」



路英念重重吁了口氣,也不知是心安還是扼腕,左右看了看,像是確認四周有無他人。



「袁少俠,老實和你說,只要霍家本家人不走,這每個月的切磋比武,都會指名讓你上到大宅。」



「自然如此。」



路英念一愣,袁昊接著道:



「老路,你雖算是半個霍家人,但你還存有良心,本小俠就不打啞語,你應該多少聽過本小俠和霍家的過節,除非本小俠死了,否則他們不會選其他人上宅比武。」



「少俠,既然知道霍家人的盤算,卻還願意比武,少俠……難道不怕死?」



「天底下誰不怕死?只要是個人,皇帝、蠻人通通怕死,可有差別?我也一樣。」



袁昊搖搖頭,臉上兀自笑容不改。



路英念皺眉,不解又問:「少俠,那你為何要答允比武?」



「霍家人極欲除掉我,恨透我壞了他們家族好事,而我找霍家麻煩,何嘗不是這道理,做人言而有信,若失信於人,和豬狗何異?咱們武者要是又失了信用,不就成了擾亂天下安寧的禍端?」



此話一落,路英念眼中一亮,臉上本來的困惑、疑竇自臉上消失,凜然一片,轉而是變得欽佩、敬重之情。



他深深施了抱拳禮,道:



「少俠小小年紀,明悟江湖我輩的真理。言而有信,說來容易,做來大不容易。在下先前多有疑慮,還請見諒,原來少俠和夫人、霍家的對立,全因『言而有信』四字而起。」



袁昊連連咳了幾聲,耳根有些發燙,他平時絕口不提這些事情,惟恐讓人笑話於他,覺得未免太過幼稚,此時一道出口,眼看路英念嘴滿讚揚,不像有假,更覺害臊,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和路英念道出想法,或許是出於某種直感。



路英念疑惑盡解,稱讚不停,袁昊乾乾笑著,只忖想:「這些話我是死也不和都爭先說的,倘若讓他知道,非得讓他調笑一輩子。」



袁昊卻是不知,江湖武者之道,講求的正是「信用」二字,兼具高尚德行的有信武者,百姓人人歌頌為「俠」。



奈何如今世道衰敗,武者一心追求強大,對信用不再看中,俠者自然不復見。



路英念雖正值中年,卻是見過太多的風風雨雨,如今聽及袁昊一口清亮嗓子嚷著「信用」、「失信」,沉寂多年的熱血忽然湧上心頭,憶起早年對俠者的憧憬,又想到袁昊這般年紀就在施行「俠道」,彷彿有種失而復得的期盼,這才對袁昊讚不絕口。



二人緩緩走向群英樓的石門,路英念手放厚石,道氣未發,凝視一旁「群英樓」三字,不知想到甚麼,臉上笑容斂去,語重心長道:



「少俠,你既有壯志,在下不敢阻饒,但有一事,請少俠定要記住。」



袁昊目光望去,路英念一副似有難言之隱的模樣。



「這事是在下多年來的發現,從未和群英樓任何一名江湖朋友提起,不過少俠你……和他們不同,在下也就直言不諱。夫人每個月都會命人挑選武者,舉辦武者間的比武切磋,群英樓群豪渾然不知理由,而每一年的比武,霍家本家都會派出年輕武者前來觀戰,更甚是……和群英樓的武者切磋。」



袁昊一聽到這話,不由吃了一驚,渾身狂顫,僵著臉問道:



「老路,你的意思是,所謂群英樓比武,只是那八……夫人明面上的一個幌子,實為霍家本家用來鍛鍊年輕子弟的工具?」



路英念苦苦一笑,清楚袁昊不同尋常娃娃,腦筋轉得極快,果然立時就看出霍家背後盤算,當下運轉道氣,石門軋軋而開。



「少俠,在下就不跟少俠一塊走。大宅比武尚未……」



路英念抱拳,話未說完。



其時,只見萬紅大宅的家丁領著數名江湖漢子,正好從石門內走了出來,看了袁昊一眼,隨後朝路英念一點頭,就往大宅方向而去。



那幾名江湖漢子和袁昊擦身而過,其中幾人瞪著一雙雙眼睹,似驚似怒,暗暗咂舌,卻是萬花幫的武者。



喜上眉梢的幾名武者,自然是紅纓幫的武者。



他們挺起胸膛,笑著點頭,就見那一張張笑容坦蕩而釋然,彷彿在說袁昊能活著回來,那比甚麼都好。



這些人,無一不是執者境界的武者。



袁昊皺眉望著那些走遠的武者,問道:「老路,除了本小俠,還有其他要上宅的武者?」



路英念往旁站開一步,讓家丁帶人通過,一手按在石門,正準備運氣關上石門。



「少俠,這些人正是在你之後要前去大宅的武者。」



「甚麼!」



袁昊原本是拖著疲憊身子倚在牆邊,一聞這話,不知從何生出氣力,奮力強撐起雙腿。



「老路,那些人能回來嗎?」



看著那愈來愈小的幾個人影,袁昊愈發不安起來。



「少俠,這……因為少俠身份不同,因此夫人排定少俠為首要比武的武者。一般說來,這些上到大宅的武人,除了少數人,恐怕都……只去無回。」



路英念面有難色的解釋道。



袁昊聽到這話,胸中更是燃起一股莫名怒火。



「那、那些人只是上去送死?」



回想在那練武場石子地板留下的無數「痕跡」,歷經風霜而變得乾黑的滴滴血漬。



原來那不是奮勇戰鬥的榮譽,而是白白丟掉性命的武者之血。



袁昊腦海閃過一道電光──恍然而悟。



當下轉身走了回去,瞪著路英念。



「滾開,老路,我要去見那八婆!」



他可以很輕易想像到,經剛才一事之後,被激怒的霍家人會如何對待其他武者。



只聽一聲嘆息傳來,就見路英念一副像是早知會如此的模樣,另一手運起掌風,輕輕斜推,呼的一聲,弱風迎面撲向袁昊。



袁昊渾身一丁點道氣也不剩,踉蹌雙腿經掌風一吹,矮小身軀輕而易舉失了重心,整個人騰空而起,被拍飛出去。



「夫人有令,少俠……你還是回群英樓調養身子吧。」



嘆息聲又傳來。



袁昊身子凌空倒飛,待那掌風要消,稍稍調整重心,雙臂護腦,落地並滾出數圈,匆忙想撐牆起身。



當再次望向石門口,發覺軋軋的關門聲已起,厚重石門不知何時關上了大半。



洞外自由的空氣和暖陽,隨著石門一陣轟隆聲,再次遭到斷絕。



黑暗和不自由,再次擁著並歡迎袁昊的歸來。



袁昊頓時心冷了大半,再次無力地倚到牆邊,想著那些紅纓幫好漢極有可能再回不來,大愧不已,咬牙道:



「怪不得趕著讓我離開!怪不得霍山要殺人滅口,輸給區區工具的霍家武者,不要也罷,這就是霍家的意思?」



視人命如草芥,不僅僅是霍山,那八婆(萬紅)也是一樣!



倒頭來,無論男女,霍家人還是霍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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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6-5 20:00:35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下一步







袁昊看了石門良久,最後輕輕嘆息一聲,收起臉上悲觀,當重新睜開眼時,雙眼重新充滿力量,往反方向而走。



闃寂通道裡頭,惟有傳來愈來愈遠的規律腳步聲。



行得不久,袁昊剛踏出洞口,隱隱覺得有些古怪,平時總是鬧哄哄一片的群英樓,此時竟是無聲無息,輕輕徐來的風聲都顯得十分吵鬧。



他心懷疑竇,走到石階之前,定睛一望,頓時被眼前情狀嚇了一跳。



只見石階前人滿為患,聚集數量更甚之前的群英樓武者,二大幫仍是各分左右,分庭對峙,這般陣仗少說亦有數百餘人。



二幫人馬身側時不時有老陳酒洞的人馬來去穿梭,負責上酒端菜,群豪靜靜啜飲,居然不見任何一人放開膽來歡快痛飲。



彷彿那杯中之物根本不是酒水,而是毫無味道的清水。



然而,在場少說數百多人又是喝酒又是吃菜,漫天酒氣和菜香又作不了假。



袁昊更覺訥罕,凝重而沉默的氣壓正籠罩現場。



「文天義,這都過了二個時辰,仍不見你那寶貝師弟的人影。」



霍無紂晃動手中酒樽,杯中酒水搖搖晃晃,卻巧秒地晃過杯緣,沒有濺出任何一滴酒水。他隔空高喊,臉上冷冷笑著。



他聲音中全是幸災樂禍之意,彷彿袁昊絕不可能活著回到群英樓,更不可能現身群豪面前。



胸有成足,篤定的語調。



文天義放下送到嘴邊的酒杯,笑了笑道:



「二個時辰不夠,本座就等三個時辰。霍無紂,本座都不覺緊張,你一個霍家人瞎擔憂甚麼?」



「哼,哪怕你再多等幾個時辰也沒用,那死小子早已……呵呵,令人堪憂啊。」



「本座師弟的聰明才智,遠勝你霍家數十倍。」



霍無紂聽得這話,目中生怒,「喀」的一聲,指尖一用力,捏碎那盛著酒水的酒樽,酒水頓時噴濺四周,並沿著掌緣向下滴淌。



「放屁!那豎子算甚麼東西。」



「本座和袁師弟何嘗不是如此想,霍家算個狗屁!」



文天義、霍無紂二人隔空互瞪,兩股強大氣勢蓄勢待發,卻是誰都沒有進一步釋放敵意,只是險惡氣氛已讓送著酒菜的酒洞小二不敢靠近。



那酒洞小二見酒樽被捏碎,早已習以為常──只因其他武者盛怒之下,經常都做出相同舉止,他正想送上全新酒樽和美酒,反而被二股強大的少沖氣息前後包抄,根本不敢動彈。



還是顧老六上前搭救他,以道氣護住對方周身,抵擋文天義二人的氣勢碰撞,親自送他回到酒洞。



「萬紅那女人雖然惡毒,但在安排比武方面,還是謹守著江湖武者不成文的規矩。」



江湖武者間的規矩,本來就是不成文,不可能明文記載,正如無形的道德約束。



朝夕相處了一個月,每天不停鍛鍊袁昊的文天義,比誰都要清楚,袁昊的實力。



「境界相當的武者,不會是師弟他的對手。而師弟若是敗了,那對手必然是遠勝他境界的武者,那女人應該很清楚才是:一旦她犯了江湖人人忌諱的規矩,屆時只會落得人心背離的下場。」



──眼看距離昇華成殺意和戰意就只差一步之遙。



這時有人驚呼一指,許多人目光齊轉,沉默在瞬間被打得粉碎。手指之處,正是在石階上探耳偷聽的袁昊。



一時之間,驚愕聲、歡呼聲、以及混雜各種情緒的聲音此起彼落,聲勢宏亮而浩大。



袁昊眼珠子一掃而去,喃喃道:「哼,我就知道了,臭花兒幫的是來看我笑話,哼哼,本小俠怎能讓文師兄丟臉?」



不願讓萬花幫小瞧,當下吸飽空氣,不顧被霍山那掌震傷的經脈,雙腿使勁定在原地,雙手撐腰挺胸,張嘴朗聲而笑。



就聽他哈哈笑聲一出,彷彿人站山巔,那沒有經過道氣的笑聲居然能傳得甚遠,又即時傳了回來。



石階兩旁所有武者齊是愣住,抬頭看著袁昊,眼中全透著莫名舉止。



「文天師說得對,霍家的狗兒,本小俠武功是不如你們,腦子卻遠勝你們任何一人,那些小娃娃武者,本小俠通通沒放在眼裡。」



說罷,指著萬花幫一張張冷臉下,哈哈又笑。



只見霍無紂臉上先是閃過吃驚之色,那驚色轉變成疑色,疑色又變,罩上一片森寒陰氣。



他之所以待在此處,只因心中有十成把握,袁昊必輸無疑,是以特意於此等候袁昊現身,欲讓文天義當眾難堪,豈料結果大大出乎他預料,袁昊不僅毫髮無傷,其言下之意,更讓他這霍家人明白。



霍無紂自然曉得袁昊的對手是霍宗等人,他們三人都是執者境五脈武者,照理而言,袁昊一個三脈武者,絕不可能會是那三人對手。



霍無紂心想:「霍宗、霍羅、霍銘三人都敗給這小子?莫非他又暗使奇怪伎倆……不對,大宅有夫人在,難不成這小子真是靠實力得勝?」



心中隱隱想到一個可能:莫非袁昊一直以來都在藏拙?



不知是不是看穿霍無紂內心所想,還是刻意想說出口惹人生氣,有意報復對方,袁昊笑嘻嘻望著霍無紂,道:



「區區執者五脈,三條撫仙來的臭魚,連諸葛孔明也不如,嘿嘿。」



在場所有人聽得一頭霧水,根本不明白其意,唯霍無紂臉上深深一皺。



紅纓幫一夥人大為振奮,他們本對袁昊滿心期待,當即奔到身前,七嘴八舌問東問西,比之長舌婦還要聒噪百倍,抓著袁昊連連轉了數圈,一點也不覺煩膩。



袁昊適才為了讓萬花幫好看,大聲叫囂了幾句,不慎遷動到內傷,此時痛得齜牙咧嘴,又猛讓無數粗獷大漢圍在垓下,又擠又捏,頓時為之一窒,眼前甚麼也見不得,張嘴一陣苦叫。



換作平時,他非要不滿叫罵不可,可是他心中卻甚明白這是群豪的關懷方式,聽得眾人叫好笑聲,心頭一暖,絲毫不覺生氣。



文天義淡淡笑著,遠遠和袁昊目光一觸,如何瞧不出他左右為難之意?



他信步走近,眾人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各自向左右兩旁退開,讓出一條路。



本來吵嚷半天的問話聲,隨著文天義的到來,堪堪緩下,最終寂然一片。



文天義淡淡笑道:



「師弟,你平安就好,咱們回去吧。」



卻不當面過問袁昊在大宅的事情。
碼糕黃 2023-6-5 20:01:02 紅纓幫眾人聽文天義說完話,袁昊、都爭先,顧老六等一夥長老相繼而去,朝萬花幫等人得意一笑,自也跟著離去。



惟剩面面相覷的萬花幫眾人,以及沉著一張冷臉的霍無紂。



「馬長老。」



「是。」



馬長老拱手低頭,壓住微顫的聲音,偷偷以右拳頭抹掉左掌肉的冷汗。



「之前那事,他們怎麼說?」



「稟幫主,『上面』讓我告知幫主:『隨時可以行動』。」



霍無紂點點頭,陰毒目光望著浩浩蕩蕩而去的紅纓幫人陣,閃爍深沉異光。



文天義率眾回到幫地,解散了眾長老,讓顧老六優先安排事宜,親自帶著袁昊到深洞,親自看過袁昊傷勢,運起柔和道氣,親自替他推拿,緩解經脈痛楚。



所幸袁昊傷勢確實甚輕,僅是急遽消耗道氣和經脈受了點反震,文天義四兄弟輪番以道氣替他調順經脈,加上都爭先私下指點瀛海島民的調息方法,休養二日,袁昊已恢復了大半。



他出了深洞,第一時間找上顧老六,偷偷詢問那日前往大宅比武的武者下落。



顧老六聞言,臉上顯得有些吃驚,最後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小兄弟,那些弟兄確確實實回來了。」



尷尬的話音和沉重的字語結伴而來。



宣告著殘酷的事實。



袁昊想起那些紅纓幫弟兄的生面孔,他並不認識那些人,更不知道他們姓甚麼叫甚麼,卻覺胸中一悲,忍不住一嘆,不敢再過問下去。



執法廳堂之中,經文天義召集而來的一眾長老,圍著一張扁石圓桌,仔細過問袁昊在大宅比武情狀,袁昊信任紅纓幫一夥人,沒有隱瞞,詳加告知過程。



當文天義等人一聽到袁昊第一戰勝出,霍家人卻不肯承認,不禁大怒,接連大罵霍山的不是;緊接著聽到袁昊以一敵二,亦能勝出,又驚又喜,連連稱讚袁昊。



唯獨快說到萬紅夫人催發那烈毒時,袁昊躊躇少時,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真正催發而出的烈香花毒,逍遙定心訣險些抵禦不住,倘若隨意告知他人,難免滅了紅纓幫氣勢,甚至引起幫眾對花毒更深的恐懼。



勝過霍家人,還是在光明正大比武勝人一籌,同樣代表著紅纓幫勝過萬花幫,紅纓幫一眾長老各個喜上眉梢,大嚷痛快。



然而當袁昊沉聲說起霍山殺害血親兄弟一事,眾人大感錯愕之餘,紛紛怒而拍桌,一時震得木桌碰碰作響,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見的手掌印。



過得半炷香時間,長老們喝了幾杯茶,勉勵袁昊幾句,相繼離開大堂。



離開之前,都爭先都不忘提醒一句:



「準備好了嗎?」



「那事如何了?」



「可有甚麼問題?」



眾長老笑而不語,只點點頭,袁昊左看右看,聽得不明不白。



顧老六見長老們走遠,溫笑道:



「大哥,如此看來,可以進行下一步。」



自從萬花幫大舉攻來,他當眾人面前喊了文天義一聲「大哥」,他兄弟四人的關係早已暴露,索性不再裝下去。



袁昊為了演練比武過程,整個人忙得滿頭是汗,陸象鋒袖口一抖,輕風忽起,桌上一杯熱氣蒸騰的茶水居然凌空而起,似受勁力一吐,推轉到袁昊面前。



袁昊忙伸出雙手去接,那茶杯滴水未濺,輕輕緩緩落在掌內。他謝了一聲,啜了一口,舌尖輕觸茶水,發覺茶水已涼去大半,暗暗驚訝。



陸象鋒呵呵一笑,道:



「小兄弟不必驚疑,不過是貧道的一點愛好伎倆,小友替本幫揚眉吐氣,哪怕替小友弄涼一百杯茶水,都嫌不足。」



張大狂端起一杯騰著熱氣的茶水,看也不看,一口乾入肚腹,道:



「大哥,你說那霍無紂也是霍家之人,小兄弟勝過他霍家三人,那霍無紂會不會又使甚麼下三濫手段。」



顧老六、陸象鋒聞得這話,不由齊想到霍無紂此人的厲害,並不在文天義之下,臉上一緊,隱隱替袁昊擔憂。



只見文天義闔目啜茶,神態輕鬆,絲毫沒把張大狂的話放在心上,目光再轉,也見都爭先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他二人和顧老六三人成截然不同的對比。



文天義和瀛海島二人朝夕相處了一個月,一見都爭先態度如斯,心中即悟,鮮少露笑的臉上微微勾起嘴角,問道:



「都少俠,這事非同小看,攸關袁師弟安危,你怎麼看?」



「文幫主,我和姓袁的一路自撫仙和霍家周旋,對霍家的手段再清楚不過。」



袁昊跟著搗頭,很是驕傲道:「是啊,是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霍家有無數種計謀可使,只要知是霍家人在動手腳,咱們就沒什麼好怕,一切見招拆招,大不了就將事兒大肆宣揚,鬧得群英樓人盡皆知。」



「你想把群英樓所有人都拖下水?」袁昊嘿嘿笑了一聲,道:「好玩,好玩,只要群豪都恨上霍家,群英樓非得動亂不可,如此就不必再去大宅比武切磋。」



都爭先翻了翻白眼,放下手中杯茶。



「你昨日所受內傷是假的不成?」



「甚……甚麼?」



「你去過那大宅,應該已經知道──上宅『比武』的真相,是不是?」



袁昊大驚,道:「你怎麼知道?」隨即恍悟,嘴中「啊」了一聲,佯裝無辜模樣,接著道:「甚麼真相?」



都爭先抽抽鼻子,輕哼一聲,左手指向文天義等人,道:



「袁少俠,動動你的懶腦子,你當這些人待在這鬼地方多少年月?你以為他們從來沒上宅比武?他們會不曉得,所謂比武切磋,不過是萬紅夫人利用群豪替霍家年輕子弟練功的藉口。」



袁昊又忍不住「啊」了一聲,奇問:「你怎會曉得那八婆的把戲?」



連連追問都爭先,對方卻絕口不答。



袁昊皺眉想了一會兒,猛地跳到椅上,瞪著都爭先,懷疑道:



「姓都的,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有這回事?」



都爭先兀自不答,袁昊愈發惱火,道:「你要是早點和我說,我就不必聽從那八婆的話,比那甚麼武,白白讓霍家人佔盡便宜。」



「姓袁的,多虧你大敗霍家三人,霍家人那般好面子,定會極力扳回一城,我猜接下來數個月的比武,霍家人都會指明讓你上宅比武。聽好了,你安心比武便是,若敢壞事,老子非要抽爛你屁股不可。」



袁昊鼻子哼氣,頗是不服的神情,似還有話想說。



只見都爭先「唉」的一嘆,拉過袁昊肩膀,道:



「聽著,咱們把霍家人拖到檯面上,對咱們利大於弊,有二大優勢:一來群英樓無人不識得你,霍家人不願引起群豪暴動,自然不敢明目張膽行兇;二來就怕敵人在暗,咱們在明,落得和上一回同樣的情況。」



袁昊想到上次偷襲幫地一事,胸中一股惡氣難發,齜牙咧嘴道:



「霍家的狗屁玩意兒,看本小俠不一把火燒了那萬紅花圃,屆時人人攻上大宅,逼那萬紅就範,恢復自由之身!」



他說這話,全然是任由怒氣胡發,隨口說出來的想法。



哪裡知道文天義四人目光全都凝了過來,臉上透著驚訝、新奇和讚賞,旋即哄堂而笑。



「甚、甚麼?怎麼?」



袁昊愣愣不解。



文天義邊拍著大腿,邊大笑道:



「都兄弟,我這師弟和你幾乎是一個樣。」



袁昊聞言,看了看顧老六三人,又看了看都爭先,所有人均露出神祕笑容。



「姓袁的,你明白嗎?乖乖比武,莫要露出馬腳。」



「你……你真要放火燒了大宅?」



都爭先古怪瞟來一眼,沒有正面應答,而是問道:



「你想一輩子留在此處,隨你高興就是,老子可不奉陪。」



「哼,我當然要離開!你還不一樣,是為了若虛姐姐。」袁昊撇撇嘴道。



「閉嘴,老子為了女人努力有甚麼錯?你想出去,那就乖乖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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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6-6 20:00:06

第四百一十三章 打破寧靜的火





數日過去。



群英樓二大幫再次陷入看似和平的冷戰,或許是二幫幫主的指示,哪怕雙方武者於鎮上狹路相逢,雙方僅會皺皺眉,視對方如無物,未起任何紛爭。



那些非紅纓幫、萬花幫的第三勢力武者,度過一段相對平穩的日子。



一日,天井外皎月歸去,繁星闔眼,夜正自遠去,轉眼天剛要明,微弱的晨光灑入天井,偌大的群英樓兀自闃然無息,靜謐平和。



鎮中沒了平時的過份生氣,也不見群英樓唯一的酒洞旌旗高掛半空,街逵四下無人,僅可見得數名年邁花白的老武者,佝僂身子,緩步而行,相互點頭代替招呼。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逞凶鬥狠。沒有漫天酒氣宛若水波不興的江畔。



彷彿就此與江湖脫節,和世俗紛擾一刀兩斷,歸於寂然。



鎮外向北一里遠,有座小涼亭,亭中有二名葛衣老者低著腦袋,垂下的二道目光,都盯在一張棋盤,凝神對弈。



涼亭外架著小炭火,燒著盛著沸水的瓷瓶,熱煙裊裊,一抹淡淡茶香飄散周圍。



「老風,那姓袁的小子幾日不見,群英樓平靜多啦!」其中一名頭頂光禿的老者下了白子,微笑道。



那「老風」呵呵一笑,輕輕搖頭,手中拿著黑子,落到棋盤一處。



「老古,那滑頭小子你不也見過,著實狡猾得很,咱們這些武人慣了動手代替動口的日子,要他們改而動口不動武,難矣。」



「不錯,不過那娃娃動嘴可比動手厲害多。」



老古眼睹微微睜大,綜觀整盤棋局,像是想找出甚麼漏洞般,少時,見準棋盤上一處位置,俐落下了白子。



「就如這樣。」



丁,輕脆細膩的落子聲。



那老風看了白子位置,不禁一愣,只見在一片黑子之中,有顆白子尤其明顯,刻意落在黑子的包圍陣勢,自願出現在垓下,卻巧妙地扼殺黑子勢頭,乍看似為守勢,實則活活阻斷對方攻勢,以守化攻。



唐突一手,詭譎的白子。



四處搗亂一切,顯眼而讓人難以忽視,為你來我往的棋局增添一絲變數。



老風嘴角微微彎起,盯著那白子瞧了好久,最後拿了桌邊熱茶,緩緩啜了口中,笑道:



「好,好!這白子,哈哈哈,乍看棄子,實為誘餌,若一昧向前猛攻,吞下一子,卻要送上整盤黑子,哈哈!老古,這一子,確實如那小子。」



「前些時日,聽說那小子上宅大敗霍家三名少年,轟動整個群英樓。至今以來,群豪對萬紅夫人深懷恐懼,出手百般顧慮,豈敢當她面前挫了霍家的銳氣。」



「出盡了風頭,打算避避風頭──老古,你是這意思吧?」



老古笑容更深,深深的皺紋爬滿整張臉,這老友算是聽明白自己的話,手中白子放回棋盒,目光一抬,道:



「老風,你覺得霍幫主會不會替自家人討回顏面?」



老風不再看桌前棋局──反正攻勢全被那「白子」攪亂,別說繼續下,這盤棋已然浮現敗象。



此局完矣,不過他一點也不覺如何,心情反而歡快不少。



他輕啜一口熱茶,似笑非笑,目光轉到鎮子方向,嘆口氣道:



「有如此簡單就罷,恐怕那姓袁的滑頭小子察覺霍幫主意圖。霍家人的手段,不得不防。」



老古久久未語,不知在想些甚麼,滿是皺紋的老臉突然凝重起來,目中十分憂愁。



對面老風苦笑道:



「老古,你這是把那小子當成孫兒啦?你放心好了,如果是那小子,不會似你我這般煩惱破頭,白子黑子,誰先誰後,一切早有定數,但那小子不管這些的。」



「你我只下一子,他一次會下二、三子,甚至四、五子。正如你說的,就是這白子。」



一根如枯枝般的食指,指著那處於黑子陣地中的顯眼白子。



老古聞言回過神,瞪著眼前老友一眼,鼻子輕哼一聲,隨手拿了一白子,丁的一聲,落到棋盤上。



老風見狀一笑,放下茶杯,拿起黑子,正欲落在這明知必敗無疑的棋盤之時。



突然間,隱隱有騷動聲響起,二名老武者抬起目光,望看左右,發覺遠方塵土飛揚,瀰漫半空,無法準確得知聲音自何處傳來。



哪知下個瞬間──



轟!一聲突來巨鳴伴隨天搖地晃,震落棋盤上的所有棋子,亦也打破群英樓難得的恬靜。



巨響過後,一道火光沖天而起。



只聽群英樓四處可聞群豪大聲嚷罵叫喊的聲息,以及摔破碗甕的清亮碎響,不少人光著膀子奔出房外,兀自搞不清楚情狀。



其時,但見遠方又傳來二道轟響,第二、第三道火光並起,焰海代替天光,照亮群英樓一角。



少時過後,黑煙向著天井冉冉騰升。



群豪眼望火光黑煙,一時忘了慌張惱怒,紛紛齊目探去,皺起眉頭。



群豪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眼中均有相同想法:「這一大清早,究竟是誰在放火?」



涼亭中的老古遙望火光方位,估量片刻,臉上閃過吃驚之色,道:



「那裡是……萬花幫的『風火堂』?」



老風盯著濃煙飄出天井外頭,道:



「不錯!只不知是誰有如此膽子,挑這大清早縱火燒了風火……」



他話說到這,突然噤住了聲。



二老彼此相望,良久未語,要說這群英樓誰有熊心豹子膽做出這檔事,似乎已有眉目。



二人齊聲道:「莫非(莫不成)是……」



群英樓鎮子躁動一片,無數人影相繼奔出鎮,縱身向著火光方向趕去。



二老相互看了一眼,不覺呵呵笑出聲來,自也覺得有趣,提起道氣,跟著無數群豪的腳步追去。



群豪尚在半路,因焚燒而隨風飄散的焦臭味,愈發刺鼻,憑他們耳力,風聲中依稀能聽見一片哀鴻遍野,聲音既悲愴又無力。



當他們趕到風火堂時,那火勢已撲滅大半,仍被眼前火窟嚇傻了眼。



只見一座神似樓閣的大聳建物,幾乎毀於熊熊烈火,大半成了坍塌的焦黑碎木,再難見全貌,一旁萬花幫武者盡是灰頭土臉,身上衣物大多被燒掉,打著赤膊或赤腳,神色茫然惆悵,似憤懣似不解。



他們一見鎮上群豪趕赴過來,非但未喜,目光反而變得危險猙獰,惡狠狠瞪視來人。



萬花幫乃是群英樓第一大勢力,背後又有萬紅夫人和霍家的暗中支持,財力人力百足不僵,光是幫地就足有三個之多,且每一個幫地均是金碧堂皇的樓閣寶殿,奢華富麗。



在場群豪多有親眼見過風火堂落成之貌,此時此刻,見到面前燒焦黑物,心中震驚難以言語。



「你們是誰?來我風火堂有何事情?」一名幾乎被燒掉頭髮的萬花幫武者喝問,聲音中透著一抹猜疑和冷意。



群豪有人喊道:「喂,你們萬花幫發生何事?」



那萬花幫武者更怒,罵道:



「他媽的,你……是不是你們?是不是你們放得火?」



群豪起初聽這人說話含刺無禮,針鋒相對,頗覺不快,可是一目睹此人燒傷慘狀,眾人不禁一陣尷尬,哈哈乾笑,不敢再責怪他。



老風看了看半毀的風火堂,上前一步,道:



「敢問這位朋友,貴幫風火堂究竟發生甚麼事?」



他見那萬花幫武者不信任目光轉來,忙解釋:「老夫一早和老友相約對弈,下到半途聽得一聲巨響,接著就見風火堂方向燃起大火,心想盡點微薄之力救把火,這才跟著諸位朋友前來一探究竟。」



那萬花幫武者聽老風是來「救火」,又見對方是名老者,心情稍稍平復,深深一嘆息,面露淒苦,搖頭道:



「老……老前輩,還請原諒在下先前無禮,只是我……我萬花幫風火堂唐突被大火包圍……在下、我……實在……」說著,看向群豪,作揖道:「諸位朋友,多有得罪,還請包涵。」



老風和老古互看一眼,心中對這放火之人有些許眉目,卻未道出口,追問:



「這位朋友,還請說一說事情緣由,咱們也好出手相助。」



哪知那萬花幫武者灰臉微現窘迫之色,似有難隱之言,道:



「前輩,其實,這……這,不瞞前輩,在下等人適才還在睡夢之中,朦朧間嗆了一鼻子煙,急忙醒轉,大火早已燒遍整個風火堂。」



他說話之間,愈說臉上愈紅,宛若覺得羞愧,說到後面,聲音已幾乎細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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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6-7 15:58:15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風聽聞這話,臉上乍看不動聲色,心裡卻已在暗暗苦笑,他本來對放火之人的身分已有眉目,此時更加篤定,認為應是那人錯不了假。



為了不讓萬花幫武者起疑,他上前幾步,運氣略一施力,扛起地上斷裂的半焦橫木,溫笑道:



「這位朋友,若是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還請直說無妨。咱們同為群英樓的一份子,盡管平時或有對立,不過大難當下,自當放下成見,鼎力相助。」



老古和一眾群豪紛紛笑著稱是,撸起袖口,三兩結伴,助萬花幫武者搬石挪木,或運氣震開焦木殘骸,救助被壓在底下的傷者。



那萬花幫武者見此,不禁大為感動,忙拱手作揖,聲音顫抖,道:



「多謝老先生,多謝諸位朋友。今日諸位英雄的鼎力相助,我萬花幫萬不會忘,待此事過去,在下郭圖一,必會將此事如實稟報堂主,命人奉上厚禮,以謝諸位大恩大德。」



老風聽他姓「郭」,又一副和堂主熟稔已極的口吻,問道:「敢問郭兄和風火堂堂主是……」



「慚愧,風火堂堂主是在下的叔叔。」



郭圖一滿是黑灰的臉上難得擠出笑容。



眾豪一開始瞧這郭圖一不顧狼狽模樣,紛紛作揖道謝,其話語固然一片真誠,不似有假,然而每當他低頭謝過眾人,露出被燒到所剩無多的頭髮時,實讓人又是想笑又是不敢笑。



此時聽說他是風火堂堂主的姪子,詫異之餘,亦也稍有了然,這風火堂由他叔叔做主,他這姪子的權力自然不會小,叔姪倆心心念念著風火堂,想不到一把大火把風火堂燒得乾乾淨淨,無怪他一見眾人剛到,格外憤慨激烈。



在場群豪多是久居鎮中的武者,換而言之,他們均是不願摻和萬花幫或紅纓幫爭鬥的武者,無意加入二幫,屬於少數的第三勢力。



他們抱著一片好心前來救火,卻非為了博取萬花幫的信賴,更非為了甚麼厚禮,萬花幫欺壓弱勢的真面目,這些武者身為當事者,平時飽受欺凌,那是再清楚不過,這一切之舉,不過是為求問心無愧罷了。



郭圖一叫來幾名萬花幫武者,當眾喝道:



「你們幾個,千萬不可對諸位英雄失了禮貌,聽見沒有?」



那幾名萬花幫武者大聲稱「是」,如今能多一份人手算一份,用不著郭圖一耳提面命,他們同樣不敢無禮眾人。



只見幾名萬花幫武者殷勤上前,好聲好氣恭請諸豪,由他們領頭,分成幾個隊伍,各自帶一群人散去。



老古老目掃視周遭一圈,起初微有不解,白眉輕皺,不知想些甚麼,接著提起道氣,凝神再探一回,仍舊未果,眉間蹙得更深。



他臉上一陣古怪,轉頭看向一眾萬花幫武者,問道:



「萬花幫的諸位,這縱火犯人的身分,你們可有眉目?」



萬花幫一眾武者彼此相望,均是搖搖頭,郭圖一亦是如此,可他跟隨叔叔多年,略諳心計,知老古會如此發問,心中必有幾分猜測,當下行上前,謙遜問道:



「老前輩,在下年少氣盛,方才多有無禮地方,還請見諒。老前輩神通廣大,博古通今,非我等所能比擬,在下更感慚愧難當。此事攸關萬花幫和風火堂的聲譽,倘若老前輩知道犯人是誰,還望老前輩不計前嫌,替我等指點迷津。」



他這話說得卑微有禮,不似剛開始的敵意。



這些服從於萬紅夫人的萬花幫武者,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觸怒霍家人,是以人人加入萬花幫不久,盡是學得一手大拍馬屁、噓寒問暖的好功夫,腰桿也十分柔軟,一彎腰就幾乎快貼齊地面,討好人的諂媚笑聲從未止過。



果見老古臉上露笑,似乎很是受用,擺擺手道:



「呵呵,指教可不敢當,老夫心中確實有幾分懷疑,只是尚未篤定,怕諸位不信,故而不說罷了。」



「老前輩等人對我風火堂有恩,老前輩說出口的話,對吾等大有益,豈敢不信?」



一旁老風見自己老友笑容愈來愈盛,老臉流露幾分擔憂,心忖自己這老友最受不得人誇,一旦讓人誇上幾句,情不自禁下,甚麼事情都會說溜了嘴,又想風火堂無故遭人縱火一事,也只有膽大包天之人方能做得出來。



要說如今群英樓誰有這等底氣,十有八九就是──老風腦海之中只能想到一號人物。



那顆攪亂雙方棋局(二幫勢力)的變數,極為顯眼的白子(滑頭小子)。



對於袁昊這小娃娃,每當老風、老古二人對弈之際,總有爭辯,褒貶不一,前者對其多的是賭氣和不服,畢竟是新來乍到的武者,應當要照江湖規矩來辦事,豈知此子肆無忌憚,無法無天,誰招惹他,他便加倍奉還,看他不順眼之人自然不在少數;後者則對他欽佩有加,認為以他那等小小年紀,能夠在群英樓來去自如,耍得群豪團團轉,既有心計也有膽量,妥實是名少年英雄。



郭圖一和老古有說有笑,言語得體,臉上笑色不減半分,又問:「老前輩,古人云:『三個臭皮匠能勝過一個諸葛亮』,老前輩的聰穎才智遠勝咱們,但眾人之力遠勝一人之力,老前輩不如道出口,讓諸位英雄一同思慮,指不定就能尋出兇手的蛛絲馬跡。」



「還請老先生明言。」



「咱們合眾人之力,遠勝甚麼諸葛亮,要找出縱火惡賊的蹤跡,還會是難事?」



「老先生對我風火堂的大恩,我風火堂上下終生不忘。」



「他媽的,你算哪根蔥?這事還是郭少和堂主說了算。」



「白癡,沒聽見郭少剛才的話?咱們事後必有厚禮相謝。」



老風老臉微變,察覺郭圖一話中隱隱的殺機,當即想通,暗道:「糟了!這姓郭的小子不過是想找個代罪羔羊,就算老古說出一個毫不相干之人,他定也會殺人洩憤。」心念甫轉,暗自焦急起來,一方面更對萬花幫的狠毒手段大感齒寒。



老古讓郭圖一、萬花幫眾人一陣軟磨硬泡之下,心神確有幾分飄飄然,全然沒察覺一旁老風的暗示,呵呵笑道:



「承蒙郭兄的好意,那老夫就獻醜,說個幾處疑點,搏諸位一粲。」



郭圖一等萬花幫武者忙稱不敢,一旁老風好是窘迫,奈何四周都是萬花幫的眼線,心中苦悶實是無處宣洩,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古張嘴。



就在此時──



轟!



又是一道撼動整個群英樓,如地鳴般的爆炸聲。



焰火乍現,旋風肆虐,照耀東北方位一角。



彷彿是受地鳴影響,風火堂的斷壁殘垣發出轟隆聲響,伴隨一陣陣驚呼慘叫,傷者倒得倒,跌得跌,不分萬花幫、鎮上武者,所有人抱頭亂竄。



未知的恐懼已然深植人心,尤其是才剛遭難的萬花幫武者。



混雜各種負面情緒的叫罵聲,推動並滋養著恐懼。



現場大亂,那危險的轟隆聲愈發頻繁而急促,緊接著一陣天搖地動,風火堂再次迎來第二次倒塌,頓時激起漫天塵埃焦土。



所有人幾乎是下意識伏倒在地,遵從本能蜷縮雙腿,雙臂用力抱緊腦袋。
碼糕黃 2023-6-7 15:58:28 也不知過得多久,轟隆聲漸平,塵煙逐而消散。



「怎麼回事!現在到底怎麼回事?來、來人,快來人!」



無知無措的恐懼在郭圖一心中迅速蔓延開來,他爬起身,目光亂轉,因驚亂而大發雷霆,怒斥周遭同樣手足無措的萬花幫武者。



就在這時,忽聽遠處傳來一陣叫喊,道:「不、不不,不好了!不好了!」



眾人心中大跳,都被那聲音吸引而去,但見一名萬花幫武者從遠急奔而近,滿頭是汗和黑灰,臉上又是急又是懼。



老風瞇著老眼,見那萬花幫武者奔得甚急,腳下踉蹌,右腳絆著左腳,幾欲跌倒,焦炙之狀表露無遺。



「報……報報、報,郭少!不好了,大事不好!」



那武者邊奔邊喊,喊聲又尖又啞,大噴口水,乍聽之下,還聽不清他喊的是何人,又為何事著急。



郭圖一認出這醜態畢露的人,正是自己貼身跟班,臉上一陣刺熱,稍稍冷靜下來,道:「說!發生甚麼事?」



那武者上氣不接下氣,雙眼瞪得老大,手連連指往一處位置,張嘴要說甚麼,卻遲遲未能道出口。



本來郭圖一還覺不滿,可是見他驚恐模樣不似有假,起先的不滿之情轉變為滿心疑竇,挑了挑眉,順著他手指方向望去。老風、老古等其他武者也順勢探去。



只見東北面方位,團團黑煙正騰竄而起,隱約能見黑煙中迸出的微弱焰光,向著天井外飄飛出去。



忽然之間,郭圖一像是明白甚麼般,嘴中「啊」的一聲,立即回頭,二眼瞪得猙獰,連眨也不眨,面容幾乎因殺意和怒火而扭曲變色。



老風、老古等人對郭圖一透出的殺意大感不解,二人面面相覷,只在彼此眼中見到困惑。



只聽郭圖一嘴巴動得極是緩慢,唇角微微發白,道:



「千真萬確?此事容不得開玩笑,要是讓本少知道你在搞鬼,本少絕不輕饒。」



話語又沉又緩,顯在隱藏怒火,然而愈是說話,伴隨殺機的憤怒和境界愈發藏不住。



「郭……郭少,屬……屬……屬下絕不……不敢……」



那武者沐浴在郭圖一的殺意怒火之中,只覺宛若有股無形壓力重重落在四肢百骸,軀子顫得厲害,牙齒格格作響,冷汗涔流不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老風等人雖然聽得一頭霧水,可當他們察覺郭圖一的真實境界,便把心中困惑拋之腦後,只聽群豪間傳出不小的騷動聲息。這郭圖一看來二十來歲年紀,竟已是少沖境武者。



群豪面色古怪看向郭圖一,此青年如此年紀就有這般境界,著實了得,但眾人目光時不時停留那燒到半禿的腦袋,心底矛盾無比。



郭圖一冷哼一聲,殺意和壓力瞬息消散無蹤,冰冷瞪著倒地武者,道:



「最好如此,此事十有八九也是那縱火惡賊所幹,此人武功定然不俗,不僅毀我風火堂,還順手盜走寶物庫的寶貝,當真是好狗膽!」



老風、老古聽聞「寶物庫被盜」,二人齊抽一口氣,彼此相望。



老風瞧了郭圖一一眼,無奈想道:「何來縱火惡賊,何來武功不俗,這一切不過是個娃娃的作為,你們萬花幫招惹誰不好,偏生招惹到一個小瘋子。」



只聽郭圖一吼道:「風火堂聽令!快隨我去寶物庫,那些狗賊指不定會留下蛛絲馬跡,絕不能放過!」說罷,率先邁步而去。



萬花幫武者聽說自家寶庫被盜,又看向半毀的風火堂,幾乎通紅了眼,振臂怒吼,緊隨郭圖一而去。



老風等人跟在萬花幫武者後頭,行未多久,忽聽得郭圖一笑聲傳了過來,笑聲又響又怒,顯是怒極而笑。



群豪循聲而去,見到郭圖一佇立一處空曠地方,萬花幫一眾武者則在東翻西找,隨處可見燒得坍落的焦木,與此同時,他們腳旁還有一個個香木盒,木盒敞開,不見盒中有物。



放眼望去,滿地敞開的香木盒子,少說也有數百之多,就見木盒有大有小,有長有短,有些盒中尚存幾分殘留藥力,有些是撕得破爛的書皮紙張。



老風、老古二人見眼前情狀,心中不由一陣毛骨悚然,他們如何不明白這些木盒本來都是放有寶物,如今盒中不見任何寶物,自然是讓人盜去,而能入萬花幫眼中的寶貝,哪一件不是價值不斐?



郭圖一冷笑道:「好,好,很好!」



老風等人從旁瞧著郭圖一,見他臉上正自發笑,額頭卻有青筋頻跳,周身道氣緩緩流轉,平平靜靜,卻逐有增猛之勢,眾人心有靈犀,紛紛避得老遠。



其時,一名萬花幫武者低頭上前,道:「報!」



郭圖一眼盯前方,看也不看,道:「說!」



那萬花幫武者遲疑片刻,道:



「郭少,屬下……屬下尋到此物,經過屬下等人確認,恐怕是那些惡賊所留。」



郭圖一聞言,頓時搶過那武者手上之物,見那是一張撕下的破書皮,書皮紙上確實寫著數個字跡。他根本不識多少字,看了良久,仍瞧不出所以然,轉而瞪著那武者,道:



「上頭寫些甚麼?」



那武者聞言,這回遲疑更久,久久不答,郭圖一眉頭皺得更深,喝道:「說!」



「是……那……那些惡……惡賊說……」那武者低頭,支吾其詞,話音極輕,當又惹來郭圖一低哼聲。那武者艱難咬著牙,才道:「上頭寫道:你們萬花幫真不厚道,寶貝如斯多,可想累死人?」



郭圖一大怒,瞪大眼睛看了紙皮一遍又一遍,道氣一施,單手震碎紙皮,氣極敗壞道:



「不知死活!竟敢挑釁萬花幫,挑釁我風火堂。來人!」



正當他話剛落之際,又見一名萬花幫武者自遠奔來,邊跑邊喊道:「郭少!大事不好啦!」



郭圖一以為又是同一件事,想也不想就怒道:



「說!那些惡賊又留下甚麼?」



那萬花幫武者見郭圖一滿臉怒狀,起先微覺不解,不敢違拗,抱拳低頭,語氣著急道:



「稟告郭少,天水堂、正氣堂受襲!」



郭圖一大為吃驚,怒道:「你說甚麼?」



只見那武者哭喪著臉,慌張道:



「郭少,不知是哪來的小賊放了把大火,毀我二堂幫地,又盜二堂寶物庫,加上風火堂,除了本幫外的三處幫地,均是受創慘重!」



這話一出口,在場不分萬花幫、老風等人均是愣了住,郭圖一甚至一時忘卻怒火,腦中空白一片,過了半晌,總算回過神來,耳中全是叫囂怒罵的騷亂聲息。



他暴喝一聲,道:「通通住嘴!」



郭圖一根本不明白為何三大幫地會相繼受襲,連寶物庫也難以倖免,究竟是同一人所為,又或是不同人所為,如今身為堂主的叔叔身在本幫,一切只能有自己代為作主,發號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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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第一淫棍 2023-6-8 00:05:29 又攪事招惹仇敵
:^(
碼糕黃 2023-6-8 20:00:13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三堂盡毀





「繼續說!眼下天水、正氣二堂情況如何?」



郭圖一盯著那奔來通報的武者,咬緊牙根,深吸口氣,吸入腹中的空氣渾是燒焦臭味,令他想冷靜的腦袋更覺惱火。



「稟郭少,幸虧發現得早,天水、正氣二堂火勢盡滅,無人傷亡。」



「另外二位堂主呢?」



「二位堂主和郭堂主一樣,一接到霍幫主召集,當即趕回萬花幫地,不在各堂。」



那武者愈說臉上愈怒,說到這裡,頓了半晌,像是鼓起勇氣,道:「郭少!那縱火惡賊是在挑戰萬花幫底線,幫中大夥義憤填膺,憎惡難忍,只盼三位堂主早一步歸來,發號施令,率大夥找出那縱火惡賊!」



郭圖一苦臉上憎怒摻半,道:「我何嘗不想,但三堂自有各自的堂主,依幫中規定,沒有堂主命令,誰都不許擅自動用三堂的力量。」



「郭少,那咱們……咱們今後該如何是好?」



郭圖一重重嘆息一聲,搖頭道:



「一切只能等霍幫主親自下達命令。我風火、天水、正氣三堂創立至今,從未敗得這般難看,無論這縱火賊子是紅纓幫也好,是旁人也罷,只怕咱們都少不了霍幫主一陣雷霆大怒。」



那武者聞話,雙肩一縮,臉上流露一抹可怖之色。



原來萬花幫創幫之初,在萬紅夫人相助和示意下,幾欲以花毒控制了整個群英樓,眼看事情將成之際──揭竿而起的文天義,第一次打亂了萬花幫的計畫。



文天義明目張膽的反抗,彷彿是種徵兆,漸漸喚醒江湖武者骨子裡的野性,很快激起許多不滿萬紅夫人和萬花幫的武者,結黨成幫,相繼起義。



惱怒的霍無紂和萬紅夫人視文天義為眼中釘,不只一次派出精銳武者襲殺對方,然而襲殺屢遭挫敗,或反過來遭文天義勸降,痛失不少人手,這一切全讓群英樓武者看在眼底,文天義的威名水漲船高,一天高過一天,不久號召一群不服萬花幫的群豪,創立紅纓幫。



紅纓幫以無比驚人的勢頭茁壯,霍無紂深感威脅,自本幫分出風火、天水、正氣三堂,分別指派三名堂主,原意是為提防文天義的紅纓幫,時時關切紅纓幫動向。



三堂相距紅纓幫幫地不算遠,位處東、南、西三方位,奉命監視和襲擊紅纓幫,反之紅纓幫深有咽喉受迫的危機感,亦也派出無數執法堂的武者,還以顏色。三堂兀自能屹立於今,無疑是萬花幫背後大力支持,源源不絕投入人力和資源,上一回萬花幫能無後顧之憂大舉攻入紅纓幫,正是多虧三堂的援助。



哪裡知道今日一大清早,三堂竟連遭大火噩耗,遭莫名歹人毀去樓閣,更把三堂多年來的積蓄寶貝通通盜得乾淨。



郭圖一不敢想像聽聞消息而發怒的霍無紂,低頭瞟了飄飛的碎紙片,道:



「眼下能做的,就是盡快查出那些歹人身分,天水、正氣二堂可有發現甚麼蛛絲馬跡?」



「這……」那萬花幫武者臉上一陣古怪,心想那歹人幹下如斯事情,逃也不及,怎地可能無故留下蛛絲馬跡?



可是見面前郭圖一臭著臉,也不敢提問,接著道:「屬、屬下無能,未有任何發現。」



郭圖一嘆了口氣,凝望半空,道:「罷了,你去通知另外二堂,不可擅自行動,一切等待霍幫主和三位堂主定奪。」



那萬花幫武者聽聞這話,如釋重擔,再三謝過郭圖一,作揖施禮,這才低頭退下。



郭圖一凝望面前慘狀,目中嚴肅無比,他作為風火堂的第二把交椅,知道萬花幫最初創立三堂的理由,心想:「此事我得親自前去通知叔叔,三堂盡毀,怕是正合叫化幫的意。唉,自從那袁昊一來,盡沒好事發生……」



想到這裡,他腦中忽然萌生一種古怪想法,似覺得不大可能,又覺大有可能。



郭圖一靜忖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沒有接著多想,叫來萬花幫武者,各事情安排妥當,親自和老風、老古等人說明原委,告辭眾豪,提氣急奔,向萬花幫而去。



殊不知郭圖一身影愈奔愈遠,直到小得肉眼再難察見,在離得風火堂不遠的一面聳立岩壁後頭,數雙眼睹靜靜注視他離去的方位。



其中有兩道目光,帶著揶揄和輕蔑,邊望邊偷笑不停。



其中一人眨眨眼睛,道:「那蠢蛋走了沒有?」這是個清脆而稍尖的話音。



另一人道:「唉,天底下怎地會有這般蠢蛋?方才還說不會饒了咱們,現下又扔下咱們,好不厚道。」



那清脆聲音笑嘻嘻道:



「胡說八道,本小俠闖蕩江湖,從未見過這般大好人,讓咱們放了火,還送咱們寶貝,聖人呀!」



「不錯,大好人,大聖人,如此……我的良心……良心,唉!好生愧疚,不敢當呀!」另一人是名青年,深深嘆息道。



無數鄙夷目光凝到這說話二人身上,只因──這二人盡管抱怨不停,高高勾起的嘴角和眉梢卻出賣他們的真實想法。



但那些目光又轉,望到身後藏洞,忍不住齊吸一口冷氣,嘴角不禁一鬆,緩緩上仰。



珠光寶氣,成堆無數的奇珍異寶,儼然積成一座高高寶山。那寶山之中,有兵刃、藏書、丹藥、軸畫、珠寶云云,無所不包,應有盡有。



倘若有明眼者(萬花幫武者)仔細一看,定會驚得瞠目結舌──這些珍寶,全是萬花幫從寶物庫遺失的珍藏之寶。



「二位少俠心計了得,在下等人好生佩服。」有壯漢抱拳笑道。



又有大漢道:「哈哈哈,當初文幫主和二位少俠說要放火燒三堂,盜他們寶貝,老子還覺不信,如今看來,是老子小看二位少俠的天大本領。」



另一名漢子笑罵道:



「呂兄,這就是你不對,二位少俠的本事那是沒話說,就說都少俠那驚天賭術,屢賭屢勝,明知他暗中使詐,怎地也看不出破綻,連文幫主都苦笑認栽,何其了得?而袁少俠,呵呵,連敗霍家三名年輕才俊,未來不可限量。有這二位少俠聯手出擊,加上顧大長老、陸兄、張兄,區區三堂,不在話下。」



顧老六看了一眼足有他數個人頭高的寶山,想到萬花幫正為此苦惱,也是忍不住一笑,道:



「諸位弟兄,本座是奉幫主之命,提防萬花幫高手,不到萬不得已,本座不會出手的。」



張大狂哈哈一笑,拍拍顧老六肩膀,道:



「二哥,有你、三哥、我,三兄弟聯手,區區三堂高手,怕他個屁。」



「四弟,倘若三堂堂主、高手盡出,對方人多勢眾,你我武功再高,怕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陸象鋒沒好氣說著,對自己這四弟的魯莽,不知頭疼了多少次。



袁昊來到張大狂身邊,賊笑道:



「陸三哥,這有甚麼,他三堂高手要是敢出手,我倆隨手再放把大火,盜他寶庫,且看他有多少幫地能燒,寶庫能偷。」



顧老六苦笑道:



「袁小友,你忘了文大哥的話啦?當時出發前,他本來不同意讓你參加此次襲擊,是你又鬧又求,軟磨硬泡,文大哥才勉強答應,還說『師弟,聽好,你須專心在提升境界,師兄允你一次,但絕沒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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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糕黃 2023-6-9 18:59:53

第四百一十六章 黑衣人





袁昊眼珠子一轉,道:



「這小弟自然明白。整個群英樓好漢,除了文師兄,就屬我和姓都的最為了解霍家人脾氣。」



都爭先道:「明面上,霍家人為了面子聲譽,不敢有太大動作,但暗地裡……那家人可就沒諸多顧忌,一旦得罪,依他們睚眥必報的性子,不會罷休。」



袁昊轉過頭,見除了顧、陸、張三人外,其餘武者臉上均有微變,也不知是心生懼怕,還是另有想法,鼻子輕輕哼氣,站出一步。



「嘿嘿,霍家人和萬花幫的所作所為,萬人唾棄,咱們不去招惹他們,他們自兒就如蜜蜂尋蜜般,紛紛找上門來,野狗就是要棍棒教訓,才知道招惹不得。」



他看著那些武者身上的執法堂衣物,低笑道:



「聶發大哥,你兄弟三人的血海深仇,該當由三長老親手來報,可不巧小弟我和萬花幫也有恩怨未了,正好藉此機會,好完成你們執法堂的心願。」



「你兄弟三人泉下有知,請保佑紅纓幫大夥平安,順道咒萬花幫的臭娘們不得好死。」



他這話說得俏皮,似在開個玩笑,但聽在執法堂武者耳中,當下猶如轟雷落頂,虎軀齊顫,臉色先驚,爾後漸斂,歸於平靜,看向袁昊的目中多了感激之色。



顧老六三兄弟也不由正色以對,自他兄弟三人和文天義義結金蘭,只知文天義是最早的群英樓武者,其餘過往事情,文天義不輕言提及,或當提及總會面有愁容,他兄弟三人心有明悟,便不去開口詢問。



直到袁昊出現,萬花幫大舉侵擾,黃家二小姐的下落,種種事情紛至沓來,文天義第一次和義兄弟三人提及往事,親口述說和黃家、霍家、萬紅夫人的恩怨過節,他兄弟三人才驚悟自己這位大哥的情深似海,欽佩之情更勝往昔,暗暗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救出那位黃家二小姐。



至今為止,霍家人和萬花幫對紅纓幫的打壓,那是一天勝過一天,一年又勝上一年,一想到文天義默默承受這份相思苦楚長達數年之久,邊保護紅纓幫的弟兄,邊壓抑心中對愛人的苦思,更讓他兄弟三人大動肝火,恨不得替大哥報仇洩恨,討回公道。



因此當都爭先、文天義找上三人,商量偷襲三堂一事,三人幾乎是一口便答允下來。



五人商量片刻,均覺偷襲三堂的計策,還需有熟絡探查門路的武者,於是向執法堂的三長老借來人手,三長老一聽五人打算燒毀三堂,又是驚又是喜。



執法堂和三堂之間,多年來或有勝負,卻遲遲拿不下三堂,此事已讓三長老煩心多年,當下召集來數名執法堂的精銳武者,二話不說就借給文天義。



這日天尚未明,率著數名善於藏身的紅纓幫弟兄,跟隨都爭先、死纏爛打跟來的袁昊,一少一小,率先襲擊風火堂,哪知道眾人懷著忐忑心情而來,但見萬花幫武者醉得醉,睡得睡,酒氣沖天,糜爛不堪,絲毫沒半分戒備。



顧老六等人幾乎傻了眼,全然沒料到萬花幫會如斯鬆懈,尤其是陸象鋒,他事前百般思慮出的入侵法子,全成一場空,少見地有些慍怒。他們屏息凝神,躡足潛蹤,輕輕鬆鬆闖入風火堂。



袁昊瞧著金碧輝煌的大堂,又看了看那些萬花幫武者,滿腹不滿。



都爭先依照計畫,讓大夥盜來酒水、乾柴,偷偷點火,以酒、乾木助燃,所幸萬花幫武者毫無防備,火勢並未被察覺,直到大火一發不可收拾,萬花幫武者這才驚醒過來,當已不及。



在放火過程中,袁昊、都爭先撞見二名偷盜寶物庫的萬花幫武者,細細聽著二人大肆炫耀自己的豐功偉業,上前打暈二人,順著二人來路找到寶物庫。



眼盯著面前滿山的寶貝,袁昊心中一橫,叫來顧老六等人,聯手搬空風火堂所有值錢寶貝,特意留下一張字條,以感謝風火堂的大方闊氣。



袁昊等人將風火堂的寶物藏在執法堂的一處隱密據點,眾人馬不停蹄,接著趕赴天水堂、正氣堂,豈料二堂的情狀和風火堂大同小異,似乎都沒想到紅纓幫會趁夜偷襲過來。



這一回生二回熟,紅纓幫眾人有風火堂的經驗,灑酒、放乾木,點火手法熟絡不少,理所當然,二堂的寶物庫再次讓眾人搬了空。



此次都爭先、文天義二人偷襲三堂的計畫,出奇制勝,僅用少數十餘人就將三堂盡毀,又重創三堂寶物庫,元氣大傷,反之紅纓幫等人滿載而歸,好不高興。



這時,一名執法堂武者飛奔到顧老六面前,抱拳道:「大長老,幫主加派過來的弟兄已在外頭。」



顧老六點點頭,道:「那就麻煩諸位弟兄。」



他指向身後三座寶山,緩緩笑道:「將這些寶物分批帶回幫地。」



那執法堂武者難得露笑,道:「是。」



正如聶發等人臉上鮮少有喜怒之情,執法堂人員無一不是如此,但這次奇襲所穫碩果實在超乎想像,有些控制不住歡喜之情。





※※※※※





萬花幫幫地。



一處壯麗輝煌的大堂,天井外的暖陽迎面灑在石板路前階梯,四根堅若磐石的樑木坐落在東南西北四處角落,寬敞華麗的內堂擺了一張精緻大圓桌,桌旁尚有十把太師椅,各分左右二側,中央位置有一張明顯高過其他座椅的太師椅。



此刻的大堂,正籠罩著一團陰寒重壓。



彷彿連輕風也不肯徐來,壓抑的沉默無疑是罪魁禍首。



就見一名紫袍男子落坐在中央的太師椅,右手輕撐下頜,似在閉目養神,可仔細看去,當能察覺其眉間隱藏的熊熊怒火。



整個內堂瀰漫一股陰鬱氛圍,左右二側的太師椅,除去幾張空著無人,剩餘椅上均是有人,放眼看去,椅上多是年事已高、或又滿臉花白的老者。



這些老者各個如臨大禍,噤若寒蟬,深深低下頭,冷汗早已打溼衣衫,滿是皺紋的臉頰肌肉隱隱抽動。



圓桌之前,有三名抱拳施禮的身影,三人年紀多是四十來歲的大漢,身著錦衣玉袍,體態略為豐潤,正值壯年之際,然而三人亦如一眾老者,額間時不時有豆大汗珠落下,仍舊無人有動作。



在他三人身後還有一名年紀甚輕的武者,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郭圖一。



也不知過了多久,堂中深處傳來一道失望的嘆息聲。



眾人聞得嘆聲,雙肩不禁用力,忽覺身子上的壓迫感散去些許,才敢偷偷吐出口氣。



「三位堂主,你們說有人偷襲風火、天水,正氣三堂,僅僅不到一個時辰,三堂盡毀,連寶物庫的東西通通讓人盜去,本座可有聽錯?」



又陰沉又扭曲的話音,愈說愈慢,說到後面幾個字,顯是咬牙說完。



只見那抱拳的三人紛紛抬頭,臉上渾是緊張後怕,其中二人的目光齊射到中間那人身上,那人承受不住二人殺人般的目光,勉為其難站出一步。



「稟報幫主,屬下三人字字如實,此乃千真萬確之事,絕不敢對幫主有所欺瞞。」
碼糕黃 2023-6-9 19:00:03 那紫袍男子自然便是霍無紂,但聽他哼了一聲,陰冷沉悶的空氣再次壓到眾人身上,罵道:



「三個廢物!」



吼聲一出,竟化成犀利勁風,襲向所有萬花幫長老。



這時,左首一名太師椅上的老者正面承受勁風,花白頭髮、長鬍被勁風吹得凌亂,起身拱手道:



「幫主息怒,屬下見三位堂主誠心悔悟,此事急迫,屬下認為,還是該以找出真兇為重,將其繩之以法。」



又有一名老者道:「二長老言之有理,幫主,此事三位堂主雖有過錯,但其心有悔,不如就給三位堂主將功贖罪的機會。」



霍無紂看也不看二名長老,洋溢殺意的冷目瞪著面前三人,道:



「郭圖安,郭堂主,本座聽說你的風火堂最早遭到襲擊,賊子還特地留下訊息,呵!郭堂主,你乾脆改名叫郭糊塗,從此糊塗一輩子,如何?」



他話說至此,目光轉到另外二人身上,接著道:「高堂主,詹堂主,你們二位又何如?」



「幫主,還望幫主千萬三思!」



二名長老見霍無紂這般反應,均是齊聲勸道。



郭圖安、高堂主、詹堂主三人低頭不答,霍無紂當喝道:



「本座叫你們回答!」



這喝聲一出,一股深不見底的少沖境強壓,如磐石般重重壓在三人頭頂。三人腦袋忽暈,一手撐地,這才緩來。



郭圖安暗暗心驚霍無紂實力的冰山一角,他們彼此都為少沖境武者,想不到差距竟如此巨大,霍無紂僅一個喝聲,就險讓他昏厥而去。他咬了咬牙,朗聲答道:



「幫主,屬下等人知罪,還……還望幫主網開一面,給屬下等人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望幫主網開一面!」



「望幫主網開一面!」



霍無紂冷笑看著三人,道:



「機會?你們還想向本座討機會?三位堂主,本座給過你們很多機會,但你們從來不把本座的機會當一回事。郭堂主,就說你那位寶貝姪子,這些年飽中私囊,私自發號施令,不僅和幫中長老,甚至我霍家本家人搭上關係,可有這回事?」



郭圖安聞言,當是心中大跳,滿臉錯愕,錯誤很快轉變為窘急,一時腦中空白一片,甚至說不出話來,久久後才道:



「幫主,這是誤會,這……這是……」



一旁高、詹二位堂主亦是臉色大變,傻傻愣住。



「怎麼,真當你們是天高皇帝遠,本座管不了你們三堂?」



郭圖安見霍無紂臉色始終不變,彷彿早看穿他的小心思,明白要是自己再無表示,他叔姪二人定然活不過今晚,當下吁了口重氣,只覺渾身氣力放盡,整個人老了不少,頹然道:



「幫主,屬下……屬下……屬下想辭退風火堂堂主之位,還望幫主成全。」



霍無紂冷笑不答,如刀一般的目光掃到高、詹二位堂主,二人嚇得一機靈,臉上霎時慘無血色。原來不僅僅是風火堂,天水堂、正氣堂二人亦有飽中私囊,勾結長老和霍家人的行為,此時見了郭圖安的情況,再讓霍無紂一陣瞪眼,如何還瞞得住?二人紛紛承認罪過,辭退天水堂和正氣堂堂主之位。



霍無紂道:「來人!將這三人帶下去,並傳令下去,從今爾後,三堂一律聽命本座命令,再無三堂堂主!還有,傳令給三堂所有武者,給本座回頭仔細找,任何蛛絲馬腳都不可放過!」



隨著一道道命令落下,如風馳電掣般,外頭的萬花幫武者剛接下一道命令,下一道又來,眾人東奔西跑,幾乎忙得暈頭轉向。



三堂盡毀,三堂堂主因受追究而辭退堂主之位,幫中的武者接到霍無紂命令,豈敢馬虎,吆喝怒罵聲四起,眾人向著鎮中奔去,就為尋出縱火犯人。



霍無紂冷眼瞧著郭圖安三人離去,他目光再轉,這回瞟到二長老等人身上,二長老等人彷彿心虛般,目光微微一轉。



忽見他笑道:「諸位長老,此次三堂盡毀,本座十分篤定,此事就是叫化幫所幹!」



所有長老聞得這話,臉色都是一變,他們並非沒想過這可能性,要說群英樓中最痛恨萬花幫者,莫過身為死對頭的紅纓幫,奈何苦無證據,是以不敢當霍無紂之面提出來。



「以往的叫化幫或許想不出這等毒計,如今他們多有那豎子──那就大有可能。」



「哼!我霍家、萬花幫容不得任何人挑戰,咱們不能就這麼放過叫化幫。」



二長老等人聞言,聽到不是要指責眾人,心安之餘,見到霍無紂臉上笑色,似乎明白甚麼。



「依幫主之意,老夫等人該做些甚麼?」



霍無紂眸中閃爍寒光,往左後方看去一眼,輕輕點頭。



萬花幫眾長老目光循著看去,這不看過去還好,一看而去嚇得好大一跳,就見一群黑袍遮面的人影從內堂信步而出。他們走起路來無聲無息,各個氣息內斂已極,境界顯不弱萬花幫一眾長老,無一不是少沖境界武者!



霍無紂笑了,十分猙獰的怒笑,道:



「很簡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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