掟上今日子
迷你版程雨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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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夢的人
我於一個簡樸的家庭成長。
沒有千呎豪宅，沒有名牌房車，只有齊齊整整的一家四口。
母親為照顧我和姊姊凡天瑜，辭掉了律師的工作，當家庭主婦。父親是家庭的經濟支柱，他曾經是五星級酒店大廚，結婚後實踐了多年夢想，在太浦舊區開設了一所西餐廳，從招牌、裝潢到菜色都是他一手包辦。儘管母親每天都責備父親是個過於理想化的笨蛋，但從她願意捨棄高薪厚職照顧兒女，讓父親專心經營西餐廳來看，我清楚她心底裏是父親追夢的精神支柱。
父親是我小時候的偶像，是他培養我對廚藝的熱誠。從教曉我用鑊鏟、撻著煤氣爐，他無微不至地給予了我可能性。他總是鼓勵我和天瑜，走自己的路，只要確信那是心中所向。
「有咁樣嘅阿爸，真係幸福。」程雨奈道。
「佢已經死咗。」
「……」
「我心目中嘅佢一早死咗。」我聽著海拍打石灘的節奏。
按照這俗套劇本，父母會安穩老去，子女會茁壯成長，四人會安穩生活下去。
直到金融海嘯。
一眨眼，父親被巨債壓垮了。還記得是陰天，我和天瑜盯著工人把西餐廳的招牌拆下，在旁的母親一言不發。
年少的我沒注意到，家從何時起變質。
有一兩年，父親每天在家照顧我和天瑜，然而一切並不美好。家中隨處是被撕成碎片的招聘雜誌、稅單、帳單。母親回了律師行打工，我猜是代替父親賺取家計，償還他的債務。
父母在我和天瑜面前，總會裝出安好的模樣，而我倆看得出，母親輕蔑的眼神。他們不知道，現代樓宇的牆壁，是無法隔住半夜的恨意。
不記得多久後，父親找回一份文職，以後沒再接觸過廚藝。他不再給予我和天瑜發展興趣的空間，轉而單一地催谷我倆的學業成績。
天瑜是讀書的材料，儘管未至於年年第一，卻是足以讓父母對鄰居炫耀半小時的那種程度。而我的專長是在烹飪方面，成績只屬中游。父親越來越敵視我，多次因我以零用錢購置新廚具及食材，起初喝罵幾句，後來……
那年我11歲，我清楚記得年齡，因為那天是我生日。
我拿著校園廚藝興趣班的家長回條歸家。
我的右手是一片嫣紅。
隔天，老師問為何我右手骨折了。
母親答，小孩跌倒樓梯這種事，是很難避免的。
我沒有插話。
那天以後，父親沒再跟我說過一句話。
就像是我不存在一樣。
程雨奈把書抱緊。
「佢唔係我阿爸。」我別過臉，「我爸好多年前已經死咗。」
「……」
「或者，佢係喺我身上睇到過去下廚嘅自己，呢個夢想最終令佢淪為小丑。佢要修正錯誤，就要否定昔日嘅自己，將我扼殺。」我苦笑，「佢偏愛我家姐，因為我家姐品學兼優，喺外人眼中比我傑出得多。佢渴求嘅係外人嘅視線。」
「……咁你會唔會憎你家姐？」
我與程雨奈對視，她的雙眸映射著海洋的藍色。
她肯定是想到，我和程雨愛是何其相似。
同樣擁有傑出得離譜的姊姊。
同樣以烹飪為夢想。
同樣因為夢想遭父親唾棄。
或者，她在問的是，程雨愛會憎自己嗎？
「我唔知道。」
兩年前，父母和姊姊移民到曼徹斯特去了。
「反正呢一刻，已經冇嘢束縛住我。」我瞧著手牽手嬉戲的父女，以及扶著三輪車微笑的母親。
「同學，你冇其他重視嘅人咩？」
我的腦海，只有游海琳的名字。
「嗯，仲有一個女仔，佢……」
「係你女朋友？」
「……唔……」我不想回答。
程雨奈很識趣：「無論如何，佢一定係你好重要嘅人喇。」
「佢兩年前已經離我而去喇。」我苦笑，「佢曾經係我嘅乜嘢人，已經唔再重要。」
我又聯想起芊柔的笑容。我最近到底是怎麼了。
天空的雲爬得那麼慢。
右手被什麼觸碰，是隻嫩滑的手。
「痛唔痛？」
「嗯？」
「你隻手仲痛唔痛？」
我本還能冷靜憶述過去，直到聽到她的話，平衡被劃破。
「痛。」我小聲道，「自從嗰日之後，我就冇觸碰過父母嘅手。」
程雨奈瞧我不語。
「Miss Ching，我唔認同妳。雖然關係可能帶來痛苦，但失去一切關係嘅束縛，嗰種虛無更令人難受。」我仰頭看天，按著胸口，「擺脫世界嘅束縛，成為永不降落嘅雨點，冇你想像中咁愉快。」
天與海交疊成一團，成了迷濛的淺藍。
直到右臉傳來一陣觸感，軟綿綿的，暖笠笠的。
我如觸電般，發著呆。
「你家姐嗰時，有冇咁做？」
我想，姊弟之間都不可能這樣做吧？！
「……乜Tutorial包埋呢種環節㗎咩？」我耳際發熱，不知所措。
「呢一刻，我唔係用助教嘅身份同你交流，而係用程雨奈嘅身份。」
我咀嚼著她的話，呼吸霎時緊促。
她……在暗示什麼？
《第16話：離開這個充滿束縛的世界》
我於一個簡樸的家庭成長。
沒有千呎豪宅，沒有名牌房車，只有齊齊整整的一家四口。
母親為照顧我和姊姊凡天瑜，辭掉了律師的工作，當家庭主婦。父親是家庭的經濟支柱，他曾經是五星級酒店大廚，結婚後實踐了多年夢想，在太浦舊區開設了一所西餐廳，從招牌、裝潢到菜色都是他一手包辦。儘管母親每天都責備父親是個過於理想化的笨蛋，但從她願意捨棄高薪厚職照顧兒女，讓父親專心經營西餐廳來看，我清楚她心底裏是父親追夢的精神支柱。
父親是我小時候的偶像，是他培養我對廚藝的熱誠。從教曉我用鑊鏟、撻著煤氣爐，他無微不至地給予了我可能性。他總是鼓勵我和天瑜，走自己的路，只要確信那是心中所向。
「有咁樣嘅阿爸，真係幸福。」程雨奈道。
「佢已經死咗。」
「……」
「我心目中嘅佢一早死咗。」我聽著海拍打石灘的節奏。
按照這俗套劇本，父母會安穩老去，子女會茁壯成長，四人會安穩生活下去。
直到金融海嘯。
一眨眼，父親被巨債壓垮了。還記得是陰天，我和天瑜盯著工人把西餐廳的招牌拆下，在旁的母親一言不發。
年少的我沒注意到，家從何時起變質。
有一兩年，父親每天在家照顧我和天瑜，然而一切並不美好。家中隨處是被撕成碎片的招聘雜誌、稅單、帳單。母親回了律師行打工，我猜是代替父親賺取家計，償還他的債務。
父母在我和天瑜面前，總會裝出安好的模樣，而我倆看得出，母親輕蔑的眼神。他們不知道，現代樓宇的牆壁，是無法隔住半夜的恨意。
不記得多久後，父親找回一份文職，以後沒再接觸過廚藝。他不再給予我和天瑜發展興趣的空間，轉而單一地催谷我倆的學業成績。
天瑜是讀書的材料，儘管未至於年年第一，卻是足以讓父母對鄰居炫耀半小時的那種程度。而我的專長是在烹飪方面，成績只屬中游。父親越來越敵視我，多次因我以零用錢購置新廚具及食材，起初喝罵幾句，後來……
那年我11歲，我清楚記得年齡，因為那天是我生日。
我拿著校園廚藝興趣班的家長回條歸家。
我的右手是一片嫣紅。
隔天，老師問為何我右手骨折了。
母親答，小孩跌倒樓梯這種事，是很難避免的。
我沒有插話。
那天以後，父親沒再跟我說過一句話。
就像是我不存在一樣。
程雨奈把書抱緊。
「佢唔係我阿爸。」我別過臉，「我爸好多年前已經死咗。」
「……」
「或者，佢係喺我身上睇到過去下廚嘅自己，呢個夢想最終令佢淪為小丑。佢要修正錯誤，就要否定昔日嘅自己，將我扼殺。」我苦笑，「佢偏愛我家姐，因為我家姐品學兼優，喺外人眼中比我傑出得多。佢渴求嘅係外人嘅視線。」
「……咁你會唔會憎你家姐？」
我與程雨奈對視，她的雙眸映射著海洋的藍色。
她肯定是想到，我和程雨愛是何其相似。
同樣擁有傑出得離譜的姊姊。
同樣以烹飪為夢想。
同樣因為夢想遭父親唾棄。
或者，她在問的是，程雨愛會憎自己嗎？
「我唔知道。」
兩年前，父母和姊姊移民到曼徹斯特去了。
「反正呢一刻，已經冇嘢束縛住我。」我瞧著手牽手嬉戲的父女，以及扶著三輪車微笑的母親。
「同學，你冇其他重視嘅人咩？」
我的腦海，只有游海琳的名字。
「嗯，仲有一個女仔，佢……」
「係你女朋友？」
「……唔……」我不想回答。
程雨奈很識趣：「無論如何，佢一定係你好重要嘅人喇。」
「佢兩年前已經離我而去喇。」我苦笑，「佢曾經係我嘅乜嘢人，已經唔再重要。」
我又聯想起芊柔的笑容。我最近到底是怎麼了。
天空的雲爬得那麼慢。
右手被什麼觸碰，是隻嫩滑的手。
「痛唔痛？」
「嗯？」
「你隻手仲痛唔痛？」
我本還能冷靜憶述過去，直到聽到她的話，平衡被劃破。
「痛。」我小聲道，「自從嗰日之後，我就冇觸碰過父母嘅手。」
程雨奈瞧我不語。
「Miss Ching，我唔認同妳。雖然關係可能帶來痛苦，但失去一切關係嘅束縛，嗰種虛無更令人難受。」我仰頭看天，按著胸口，「擺脫世界嘅束縛，成為永不降落嘅雨點，冇你想像中咁愉快。」
天與海交疊成一團，成了迷濛的淺藍。
直到右臉傳來一陣觸感，軟綿綿的，暖笠笠的。
我如觸電般，發著呆。
「你家姐嗰時，有冇咁做？」
我想，姊弟之間都不可能這樣做吧？！
「……乜Tutorial包埋呢種環節㗎咩？」我耳際發熱，不知所措。
「呢一刻，我唔係用助教嘅身份同你交流，而係用程雨奈嘅身份。」
我咀嚼著她的話，呼吸霎時緊促。
她……在暗示什麼？
狩獵夢的人
「冬甩同學，你又諗緊咩奇怪嘢。」她皺著眉。
等等，冷靜！剛才的觸感不是肌膚……而是……毛茸茸的。
我轉過頭，驚覺剛才「親吻」我的不是程雨奈，而是……一個圓碌碌的玩偶。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我的初吻。就這樣。Well noted。
「估吓佢叫咩名？」程雨奈兩手捧著拳頭尺寸的玩偶，玩偶跟她的錢包掛飾應是同一個角色，就是那個什麼『角度生物』中的淺藍色東西。不同的是，這隻的姿勢是趴著的，並穿著深藍色的鯨鯊衣服……
「一睇就知係『角度生物』。」我回答。
「角……度生物？」
「唔係咩？呢個系列啲公仔鍾意靠喺90度嘅牆角，所以叫『角度生物』啊嘛？妳……做乜咁嬲啊？」
程雨奈瞪了我很久，像是考慮著要殺死我多少遍似的，然後才說：「佢係『角落生物』嘅『恐龍』，海洋系列版本公仔。不過我叫佢做『饅頭』。」
「……饅頭？點解改呢個名？」
「因為佢似一粒饅頭。」
「邊度似？！」我傻眼了，這隻穿鯨鯊衣的恐龍玩偶，除了身型圓碌碌外，跟饅頭有何關係呀？！就跟我被誹謗為「冬甩」一樣無厘頭！
程雨奈只是跟饅頭對望著：「每當唔開心嘅時候，我就會攞饅頭出嚟陪自己，過一陣心情就會好返。」
我本想調侃她孩子氣，卻慢慢覺得，或許她小女孩的一面一直存在，只是她現在願意對我展露這一面。
她願意相信我。
「……睇嚟妳好鍾意『角度生物』。」
「你再講錯多一次，就下世小心啲。」
「乜鬼……唉算喇。你喺邊度攞佢出嚟？」
「大褸內袋。」
「你一路帶佢喺身？！」這傢伙真的有百寶袋嗎？！
「咁冬甩同學開心返未呢？」程雨奈捏著饅頭，兩眼圓滾滾酷似天真小孩，這反差未免太誇張。
「未。」我遲疑一下，盯著那隻……饅頭什麼的。
程雨奈剛才拿它「強吻」我的臉，就是為了安慰我嗎？
「咁點算。」
「可唔可以吱腳板底？」
「唔可以。」她皺眉，「你嘅特殊嗜好令人不敢恭維。」
斑鳩又疊在秋叔背上，兩傢伙又繼續開「Heavy Metal演唱會」，秋叔前腳像鼓手般猛烈擊打石地，斑鳩則在前後晃頭……媽的，究竟是什麼狀況。
我拭乾眼眸：「係喇，點解秋叔會……特別同呢隻斑鳩喺埋一齊？」
程雨奈盯著跟斑鳩在舞動的秋叔，須臾後道：「咁我都唔知，點解我哋會喺埋一齊吖。」
「……啊……啊？！」我到底聽了什麼？！
「真係從未聽過，你會講咁多自己嘅嘢。」程雨奈把髮尾撥到肩後，把饅頭抱在懷中，「下次我講返我嘅嘢畀你聽吖。」
「關於……妳想離開束縛嘅事？」我試探著她。
「關於呢本書嘅事。」程雨奈拿起《挪威的森林》。
「呢本小說我睇過。」我攤開兩手，可她連連搖頭。
「你冇可能睇過。呢本書根本仲未完成。」
「未完成」？這是他媽的什麼意思？那可是三十多年前的文學經典！
我一直很在意，為何程雨奈總是把它帶在身邊，彷彿跟她的身世有莫大關聯似的。
「間甜品店結業，咁秋叔點算？」我斜睨與水中影子對望，傻頭傻腦的秋叔。
今天是老味甜品店最後一天營業，英俊老闆無法把狗帶回家養，秋叔就這樣失去了安樂窩。
「因為小島下年要到澳洲生活，冇人接替甜品店，所以索性光榮結業喇。」
「……小島……你講緊老闆？」
「係。」
我看她如此親切地稱呼老闆，回想起他俊俏的臉龐，以及程雨奈得悉老闆移民的落寞神情。
「……程雨奈。」
「叫我Miss Ching。」
「妳……其實係咪鍾意老闆？抑或你哋根本……」
「……根本？」
「……根本係情侶？」
足足半分鐘的沉默。
她一直盯著我，看得我害羞起來，然後她舉起饅頭朝向我：「乜嘢係『鍾意』？」
天，她的助教職業病又來了……
「『鍾意』……咪即係『鍾意』囉——」
「乜嘢係『鍾意』？」她把饅頭迎向我的臉，越來越近，「朋友嘅『鍾意』？戀人嘅『鍾意』？」
「喂！我好明顯係指『戀人』——」
「兩者有咩分別？」饅頭步步進擊！
「分……分別……」
「個分別就係，一個係『色色嘅鍾意』，一個唔係。所以，到底你問緊我邊一種『鍾意』呢？」
饅頭逼至我的臉前，我第一次覺得，角度——角落生物，是這麼的Aggressive。
我的臉色注入紅暈，實在無法想像，程雨奈竟說出如此赤裸的話。
「……『色色嘅……鍾意』。」我道。
她手中的饅頭，左右搖頭。
「……Okay。」我對著饅頭苦笑。
她把饅頭抱回胸前：「果然係弟弟最有趣喔。」
「乜鬼呀？！」
「我唔想秋叔無家可歸。所以，我打算帶秋叔返屋企。」程雨奈神色凝重。
「……嗯。」
「不過爸爸，可能會抗拒狗，要佢答應係非常之難。」
「……點解？」
「爸爸去日本工作嗰時領養咗一隻自來狗，爸爸同佢感情深厚，但隻狗晚年重病，受盡折磨而慘死。」程雨奈道，「爸爸大受打擊，之後都冇再養過其他狗，亦冇提起過任何有關狗嘅事。」
「嗯。」
「我遇到秋叔嘅時候，就覺得佢同以前隻狗好似。每次望到秋叔，我都覺得好似見返一個失散好耐嘅屋企人咁，好親切。」
我凝視著玩耍中的秋叔，陷入沉思。
「所以，我好想秋叔加入呢個家庭，
彌補少咗一個人嘅嗰份空缺。
我想達成媽咪最後嘅心願，
令呢頭家可以齊齊整整。」
我發現，一直對程雨奈的印象，也是大錯特錯。
明明外表冷傲，內裏卻是如斯柔軟。
不求回報地為他人著想，修補傷痛。
「既然你爸爸抗拒狗，妳打算點說服佢？」我問道。
程雨奈再次拿起書：「靠呢本書就得。不過呢本書仲未完成。」
我瞧著《挪威的森林》，開始懷疑，這傢伙跟芊柔一樣是神經病。
「平安夜嗰日，我同雨愛返屋企同爸爸食飯。到時我會帶埋秋叔返屋企，說服爸爸收養佢。不成功便成仁。」
我心想，那麼秋叔成仁就好了。Thanks！
「冬甩，你會陪我㗎何？」
「……吓？」我被殺個措手不及，「平……安夜陪妳？」
……她好像第一次，直接叫我「冬甩」而不是「冬甩同學」。
「好失禮你？」她像幽靈公主般瞪我。
「簡直樂意到可以鏟上天花板㖭。」
饅頭向我點一點頭，程雨奈仰望湛藍的天際，不知在思考什麼。
我看著她那標緻的輪廓，那複雜神秘的表情，千言萬語出不了口。
我聞著她雲呢嗱的氣味，讀取著空氣中的密碼。
還有她那副，預示著有什麼即將破滅的眼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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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冷靜！剛才的觸感不是肌膚……而是……毛茸茸的。
我轉過頭，驚覺剛才「親吻」我的不是程雨奈，而是……一個圓碌碌的玩偶。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我的初吻。就這樣。Well noted。
「估吓佢叫咩名？」程雨奈兩手捧著拳頭尺寸的玩偶，玩偶跟她的錢包掛飾應是同一個角色，就是那個什麼『角度生物』中的淺藍色東西。不同的是，這隻的姿勢是趴著的，並穿著深藍色的鯨鯊衣服……
「一睇就知係『角度生物』。」我回答。
「角……度生物？」
「唔係咩？呢個系列啲公仔鍾意靠喺90度嘅牆角，所以叫『角度生物』啊嘛？妳……做乜咁嬲啊？」
程雨奈瞪了我很久，像是考慮著要殺死我多少遍似的，然後才說：「佢係『角落生物』嘅『恐龍』，海洋系列版本公仔。不過我叫佢做『饅頭』。」
「……饅頭？點解改呢個名？」
「因為佢似一粒饅頭。」
「邊度似？！」我傻眼了，這隻穿鯨鯊衣的恐龍玩偶，除了身型圓碌碌外，跟饅頭有何關係呀？！就跟我被誹謗為「冬甩」一樣無厘頭！
程雨奈只是跟饅頭對望著：「每當唔開心嘅時候，我就會攞饅頭出嚟陪自己，過一陣心情就會好返。」
我本想調侃她孩子氣，卻慢慢覺得，或許她小女孩的一面一直存在，只是她現在願意對我展露這一面。
她願意相信我。
「……睇嚟妳好鍾意『角度生物』。」
「你再講錯多一次，就下世小心啲。」
「乜鬼……唉算喇。你喺邊度攞佢出嚟？」
「大褸內袋。」
「你一路帶佢喺身？！」這傢伙真的有百寶袋嗎？！
「咁冬甩同學開心返未呢？」程雨奈捏著饅頭，兩眼圓滾滾酷似天真小孩，這反差未免太誇張。
「未。」我遲疑一下，盯著那隻……饅頭什麼的。
程雨奈剛才拿它「強吻」我的臉，就是為了安慰我嗎？
「咁點算。」
「可唔可以吱腳板底？」
「唔可以。」她皺眉，「你嘅特殊嗜好令人不敢恭維。」
斑鳩又疊在秋叔背上，兩傢伙又繼續開「Heavy Metal演唱會」，秋叔前腳像鼓手般猛烈擊打石地，斑鳩則在前後晃頭……媽的，究竟是什麼狀況。
我拭乾眼眸：「係喇，點解秋叔會……特別同呢隻斑鳩喺埋一齊？」
程雨奈盯著跟斑鳩在舞動的秋叔，須臾後道：「咁我都唔知，點解我哋會喺埋一齊吖。」
「……啊……啊？！」我到底聽了什麼？！
「真係從未聽過，你會講咁多自己嘅嘢。」程雨奈把髮尾撥到肩後，把饅頭抱在懷中，「下次我講返我嘅嘢畀你聽吖。」
「關於……妳想離開束縛嘅事？」我試探著她。
「關於呢本書嘅事。」程雨奈拿起《挪威的森林》。
「呢本小說我睇過。」我攤開兩手，可她連連搖頭。
「你冇可能睇過。呢本書根本仲未完成。」
「未完成」？這是他媽的什麼意思？那可是三十多年前的文學經典！
我一直很在意，為何程雨奈總是把它帶在身邊，彷彿跟她的身世有莫大關聯似的。
「間甜品店結業，咁秋叔點算？」我斜睨與水中影子對望，傻頭傻腦的秋叔。
今天是老味甜品店最後一天營業，英俊老闆無法把狗帶回家養，秋叔就這樣失去了安樂窩。
「因為小島下年要到澳洲生活，冇人接替甜品店，所以索性光榮結業喇。」
「……小島……你講緊老闆？」
「係。」
我看她如此親切地稱呼老闆，回想起他俊俏的臉龐，以及程雨奈得悉老闆移民的落寞神情。
「……程雨奈。」
「叫我Miss Ching。」
「妳……其實係咪鍾意老闆？抑或你哋根本……」
「……根本？」
「……根本係情侶？」
足足半分鐘的沉默。
她一直盯著我，看得我害羞起來，然後她舉起饅頭朝向我：「乜嘢係『鍾意』？」
天，她的助教職業病又來了……
「『鍾意』……咪即係『鍾意』囉——」
「乜嘢係『鍾意』？」她把饅頭迎向我的臉，越來越近，「朋友嘅『鍾意』？戀人嘅『鍾意』？」
「喂！我好明顯係指『戀人』——」
「兩者有咩分別？」饅頭步步進擊！
「分……分別……」
「個分別就係，一個係『色色嘅鍾意』，一個唔係。所以，到底你問緊我邊一種『鍾意』呢？」
饅頭逼至我的臉前，我第一次覺得，角度——角落生物，是這麼的Aggressive。
我的臉色注入紅暈，實在無法想像，程雨奈竟說出如此赤裸的話。
「……『色色嘅……鍾意』。」我道。
她手中的饅頭，左右搖頭。
「……Okay。」我對著饅頭苦笑。
她把饅頭抱回胸前：「果然係弟弟最有趣喔。」
「乜鬼呀？！」
「我唔想秋叔無家可歸。所以，我打算帶秋叔返屋企。」程雨奈神色凝重。
「……嗯。」
「不過爸爸，可能會抗拒狗，要佢答應係非常之難。」
「……點解？」
「爸爸去日本工作嗰時領養咗一隻自來狗，爸爸同佢感情深厚，但隻狗晚年重病，受盡折磨而慘死。」程雨奈道，「爸爸大受打擊，之後都冇再養過其他狗，亦冇提起過任何有關狗嘅事。」
「嗯。」
「我遇到秋叔嘅時候，就覺得佢同以前隻狗好似。每次望到秋叔，我都覺得好似見返一個失散好耐嘅屋企人咁，好親切。」
我凝視著玩耍中的秋叔，陷入沉思。
「所以，我好想秋叔加入呢個家庭，
彌補少咗一個人嘅嗰份空缺。
我想達成媽咪最後嘅心願，
令呢頭家可以齊齊整整。」
我發現，一直對程雨奈的印象，也是大錯特錯。
明明外表冷傲，內裏卻是如斯柔軟。
不求回報地為他人著想，修補傷痛。
「既然你爸爸抗拒狗，妳打算點說服佢？」我問道。
程雨奈再次拿起書：「靠呢本書就得。不過呢本書仲未完成。」
我瞧著《挪威的森林》，開始懷疑，這傢伙跟芊柔一樣是神經病。
「平安夜嗰日，我同雨愛返屋企同爸爸食飯。到時我會帶埋秋叔返屋企，說服爸爸收養佢。不成功便成仁。」
我心想，那麼秋叔成仁就好了。Thanks！
「冬甩，你會陪我㗎何？」
「……吓？」我被殺個措手不及，「平……安夜陪妳？」
……她好像第一次，直接叫我「冬甩」而不是「冬甩同學」。
「好失禮你？」她像幽靈公主般瞪我。
「簡直樂意到可以鏟上天花板㖭。」
饅頭向我點一點頭，程雨奈仰望湛藍的天際，不知在思考什麼。
我看著她那標緻的輪廓，那複雜神秘的表情，千言萬語出不了口。
我聞著她雲呢嗱的氣味，讀取著空氣中的密碼。
還有她那副，預示著有什麼即將破滅的眼神。
【67.23949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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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夢的人
[2021年12月7日]
週二，清晨5時。
在客廳睡的我，在朦朧中挪來嘈吵的手機。是語大實驗室的坐檯電話來電。
「凡膠！朕嘅化驗結果已經出咗嚟！」
「……」
「你老母食緊嘅嗰盒Eclipse，唔係檸檬味喉糖。」
「……」
「係！薄！荷！味！至！啱！」
「……你凌晨嘈醒我，就係講呢堆廢話？」我準備掛線了。
「NOOOOO！係有薄荷成份嘅藥丸。」
我立時坐起來，聚精會神。
當天程雨奈把Eclipse喉糖弄丟，我就偷偷撿了一粒回去。我留意到，每逢程雨奈吃Eclipse，都是處於精神緊張時。總覺得事情不簡單。
於是，我把喉糖交給了哈士奇，請他拿到醫學院實驗室化驗，檢查這喉糖的成份。
如我所料，果然是藥丸。
「不過，朕嘅結果同凡膠你諗嘅唔同。嗰一粒根本唔係精神病藥物！」
「……咁係？」
哈士奇把藥丸的真相，用Heavy Metal主音咆哮的聲音告訴了我。
正當我陷入驚訝之際，家門門鎖突然被從外扭動。
門外是木村拓JOY。他把門推開後，一邊對我微笑，一邊敲著門。
好吧，木村托JOY還挺有禮貌的嘛。
而他背後是穿著睡衣的12號。
「FTY，你要嘅嘢已經送到。」
他舉起脹鼓鼓的紙袋，揉著惺忪睡眼。
「根據條女所講，今日嘅Hell係Final Version。嗝。」
你一定好奇，我是如何搞定程雨愛那個囂張傲慢的MK妹，教她改良Hell of Greenness的。
之前已經說過，我在接觸雨愛方面全盤失敗，相信是因為她討厭姊姊為她找援手，或者是單純討厭我。
所以，芊柔給出一個建議，就是尋求「可汁」——12號的幫忙。
當時我聽罷就嗆道：「嗰個眼裏只有橙樂同埋柴犬嘅古怪正太，幫到咩手？更何況以佢咁冷酷嘅性格，邊有可能會答應！」
芊柔當時譏笑我無知。
「知唔知可汁嘅必殺技係咩？就係極龐大嘅閱讀量。因為佢係高級司憶者，保留咗過往嘅閱讀記憶，佢吸收咗大量嘅詞彙、語法、寫作技巧。佢嘅表達能力，絕對好你1307倍。」
「咁……又有咩用？」
芊柔舉起一堆信紙及鋼筆，不懷好意地笑：「冇人話，一定要親身同MK妹溝通㗎。」
我直接說結果好了。一個月前，我與12號達成協議，我提供一筆豐厚報酬，他則偽裝成老味甜品店的顧客，以書信方式與程雨愛聯絡，直到平安夜當天為止。
方式非常簡單，由我進行試食，摘錄食評及建議後轉交12號，由他撰寫成信件後，託老味甜品店老闆轉交雨愛，並告訴雨愛這是食客的感想。由於中間的蛋糕及書信運送由代理人——木村拓JOY負責，即使雨愛調查「食客」的真實身份，頂多只會以為是位絕世俊男而已。
老味甜品店結業後，12號給了雨愛一個信箱地址，兩人繼續透過木村拓JOY進行蛋糕和書信的來往。由始至終，雨愛未曾知道食客的真實身份，只知道下款為「F先生」。
效果出乎意料地好。過往一個月，12號和雨愛有12次書信來往，每次雨愛託老闆轉寄手寫信，均會雀躍地感激及回應食客的評價，並會呈上改良版的Hell of Greenness。
而我則品嚐了12個不同版本的Hell of Greenness。起初感覺跟生吞腐爛粟米差不多糟，但無可否認是，雨愛勤力用心，每次收到批評後都會針對弱點痛改，蛋糕的味道、層次、質感有飛躍性進步。
為何雨愛會欣然聽取意見？關鍵就在於12號浮誇的文筆。
凌晨5時29分。我把第12個版本的Hell of Greenness吃光，把寫完的感想遞給12號。
12號以那死寂的雙眸，像掃瞄器般看過我的感想後，執起鋼筆在信紙上揮寫，幾分鐘就寫好。我接過信紙一瞥，他的字美得可怕，簡直像影印機一樣。
已是第十二遍，品嚐妳親手調製的甜食了。據妳所言，這大概是最後一遍。我必須強調，妳的作品像部抒情小說，像正待某位幸運的他看的。我懷著糾結之情，把最後的閱後感呈上。
在落筆之際念念未忘的，莫過於休止符前隱然停駐的苦澀。它令我彷彿重遇早已仙遊的母親——
我討厭看煽情的文字，我腦袋盛不下那種混亂的東西。我再瞄一瞄自己寫的開首幾句：
終於唔洗再食。
件Cake仲硬過本書，睇吓到時食嗰條友點死。
個餅底苦到想落地獄，真係你老母。
「原來我寫咗啲咁惡毒嘅嘢。」我苦笑，每次吃完都是憤概地狂寫，就轉交12號了。他卻寫得像偽文青的情書一樣。
「FTY，你邊一次唔係咁？」
「好彩有你幫手修飾，睇嚟雨愛畀你冧死。」我苦笑，「不過講真，今次件Cake進步咗好多，已經係理想中嘅85%，已經Ready送畀人食。」
「FTY，你係寫『總算係人類嘅胃夠膽消化嘅食物』。」
「只係誇張手法。」
「嘔心。」
「肯定唔夠你個『F先生』嘔心。」我吐舌頭，「21世紀，一個三唔識七嘅食客，咁主動不斷幫襯食咁難食嘅蛋糕，仲不斷主動寫信談心。咁夢幻嘅邂逅，得荷爾蒙泛濫嘅傻妹先會信。」
「青春少女係需要愛錫，如果發現佢誤入歧途，就要換個婉轉嘅方法去關心，為佢嘅自尊心留個下臺階。而唔係好似你咁落井下石，只會惹人憎厭。你唔明白呢個道理，難怪永世都係FTY。嗝。」
12號……其實活了多久呀？其實年齡上是個中佬了吧？
「工作已經完成，我嘅報酬？」12號道。
「……原來你凌晨嚟搵我，就係心急要報酬？」我苦笑。
「順便睇你死咗未。」
我從某個陰暗的角落，扭開一個保險櫃，掏出純黑色的金屬箱。
「你要嘅嘢。」我把箱子拋給木村拓JOY，他單手接住並打開，檢查裏面的『貨物』。
「呢批貨唔錯。」12號確認檢查完畢，跟木村拓JOY打開門要離開，又驀然回頭，「FTY，呢批貨你喺邊度買。」
「無可奉告。」
「我喺市面唔見咁嘅貨色。」
「世上只有出產99箱，要得到就要啲旁門左道。」
「嗝。」
這批貨，是血橙味零系可樂。
是的，某些國家的可口可樂曾出產橙味可樂，然而血橙味少之又少，更何況是零系無糖版本。眼前這一箱是南美洲的限量版玻璃樽裝，市面絕無僅有。據聞Wiki的美股TOOO炒窿，我便以高價請他協助搶購，他才兩個星期就弄來了。果然難不倒這電腦奇才。
這當然是芊柔的鬼主意，她果然最了解12號的弱點——柴犬、金屬罐頭以及任何跟橙與可樂有關的東西。
對……關於芊柔的事情……
我看著顯示「6時11分」的圓鐘，心想著時間差不多了。
「12號，可以幫我一個忙嘛？」
「嗝。」
「幫我10分鐘內將湖芊柔整醒。」
「點解。」
因為今天，就是那個……
芊柔口中，什麼鬼Date的日子。
《第17話：日系台式黑糖波霸特調阿薩姆3.6鮮奶》
[32] 心想，這種幸福是多麼奢侈啊。
[2021年12月7日]
週二，清晨5時。
在客廳睡的我，在朦朧中挪來嘈吵的手機。是語大實驗室的坐檯電話來電。
「凡膠！朕嘅化驗結果已經出咗嚟！」
「……」
「你老母食緊嘅嗰盒Eclipse，唔係檸檬味喉糖。」
「……」
「係！薄！荷！味！至！啱！」
「……你凌晨嘈醒我，就係講呢堆廢話？」我準備掛線了。
「NOOOOO！係有薄荷成份嘅藥丸。」
我立時坐起來，聚精會神。
當天程雨奈把Eclipse喉糖弄丟，我就偷偷撿了一粒回去。我留意到，每逢程雨奈吃Eclipse，都是處於精神緊張時。總覺得事情不簡單。
於是，我把喉糖交給了哈士奇，請他拿到醫學院實驗室化驗，檢查這喉糖的成份。
如我所料，果然是藥丸。
「不過，朕嘅結果同凡膠你諗嘅唔同。嗰一粒根本唔係精神病藥物！」
「……咁係？」
哈士奇把藥丸的真相，用Heavy Metal主音咆哮的聲音告訴了我。
正當我陷入驚訝之際，家門門鎖突然被從外扭動。
門外是木村拓JOY。他把門推開後，一邊對我微笑，一邊敲著門。
好吧，木村托JOY還挺有禮貌的嘛。
而他背後是穿著睡衣的12號。
「FTY，你要嘅嘢已經送到。」
他舉起脹鼓鼓的紙袋，揉著惺忪睡眼。
「根據條女所講，今日嘅Hell係Final Version。嗝。」
⦾
你一定好奇，我是如何搞定程雨愛那個囂張傲慢的MK妹，教她改良Hell of Greenness的。
之前已經說過，我在接觸雨愛方面全盤失敗，相信是因為她討厭姊姊為她找援手，或者是單純討厭我。
所以，芊柔給出一個建議，就是尋求「可汁」——12號的幫忙。
當時我聽罷就嗆道：「嗰個眼裏只有橙樂同埋柴犬嘅古怪正太，幫到咩手？更何況以佢咁冷酷嘅性格，邊有可能會答應！」
芊柔當時譏笑我無知。
「知唔知可汁嘅必殺技係咩？就係極龐大嘅閱讀量。因為佢係高級司憶者，保留咗過往嘅閱讀記憶，佢吸收咗大量嘅詞彙、語法、寫作技巧。佢嘅表達能力，絕對好你1307倍。」
「咁……又有咩用？」
芊柔舉起一堆信紙及鋼筆，不懷好意地笑：「冇人話，一定要親身同MK妹溝通㗎。」
我直接說結果好了。一個月前，我與12號達成協議，我提供一筆豐厚報酬，他則偽裝成老味甜品店的顧客，以書信方式與程雨愛聯絡，直到平安夜當天為止。
方式非常簡單，由我進行試食，摘錄食評及建議後轉交12號，由他撰寫成信件後，託老味甜品店老闆轉交雨愛，並告訴雨愛這是食客的感想。由於中間的蛋糕及書信運送由代理人——木村拓JOY負責，即使雨愛調查「食客」的真實身份，頂多只會以為是位絕世俊男而已。
老味甜品店結業後，12號給了雨愛一個信箱地址，兩人繼續透過木村拓JOY進行蛋糕和書信的來往。由始至終，雨愛未曾知道食客的真實身份，只知道下款為「F先生」。
效果出乎意料地好。過往一個月，12號和雨愛有12次書信來往，每次雨愛託老闆轉寄手寫信，均會雀躍地感激及回應食客的評價，並會呈上改良版的Hell of Greenness。
而我則品嚐了12個不同版本的Hell of Greenness。起初感覺跟生吞腐爛粟米差不多糟，但無可否認是，雨愛勤力用心，每次收到批評後都會針對弱點痛改，蛋糕的味道、層次、質感有飛躍性進步。
為何雨愛會欣然聽取意見？關鍵就在於12號浮誇的文筆。
凌晨5時29分。我把第12個版本的Hell of Greenness吃光，把寫完的感想遞給12號。
12號以那死寂的雙眸，像掃瞄器般看過我的感想後，執起鋼筆在信紙上揮寫，幾分鐘就寫好。我接過信紙一瞥，他的字美得可怕，簡直像影印機一樣。
已是第十二遍，品嚐妳親手調製的甜食了。據妳所言，這大概是最後一遍。我必須強調，妳的作品像部抒情小說，像正待某位幸運的他看的。我懷著糾結之情，把最後的閱後感呈上。
在落筆之際念念未忘的，莫過於休止符前隱然停駐的苦澀。它令我彷彿重遇早已仙遊的母親——
我討厭看煽情的文字，我腦袋盛不下那種混亂的東西。我再瞄一瞄自己寫的開首幾句：
終於唔洗再食。
件Cake仲硬過本書，睇吓到時食嗰條友點死。
個餅底苦到想落地獄，真係你老母。
「原來我寫咗啲咁惡毒嘅嘢。」我苦笑，每次吃完都是憤概地狂寫，就轉交12號了。他卻寫得像偽文青的情書一樣。
「FTY，你邊一次唔係咁？」
「好彩有你幫手修飾，睇嚟雨愛畀你冧死。」我苦笑，「不過講真，今次件Cake進步咗好多，已經係理想中嘅85%，已經Ready送畀人食。」
「FTY，你係寫『總算係人類嘅胃夠膽消化嘅食物』。」
「只係誇張手法。」
「嘔心。」
「肯定唔夠你個『F先生』嘔心。」我吐舌頭，「21世紀，一個三唔識七嘅食客，咁主動不斷幫襯食咁難食嘅蛋糕，仲不斷主動寫信談心。咁夢幻嘅邂逅，得荷爾蒙泛濫嘅傻妹先會信。」
「青春少女係需要愛錫，如果發現佢誤入歧途，就要換個婉轉嘅方法去關心，為佢嘅自尊心留個下臺階。而唔係好似你咁落井下石，只會惹人憎厭。你唔明白呢個道理，難怪永世都係FTY。嗝。」
12號……其實活了多久呀？其實年齡上是個中佬了吧？
「工作已經完成，我嘅報酬？」12號道。
「……原來你凌晨嚟搵我，就係心急要報酬？」我苦笑。
「順便睇你死咗未。」
我從某個陰暗的角落，扭開一個保險櫃，掏出純黑色的金屬箱。
「你要嘅嘢。」我把箱子拋給木村拓JOY，他單手接住並打開，檢查裏面的『貨物』。
「呢批貨唔錯。」12號確認檢查完畢，跟木村拓JOY打開門要離開，又驀然回頭，「FTY，呢批貨你喺邊度買。」
「無可奉告。」
「我喺市面唔見咁嘅貨色。」
「世上只有出產99箱，要得到就要啲旁門左道。」
「嗝。」
這批貨，是血橙味零系可樂。
是的，某些國家的可口可樂曾出產橙味可樂，然而血橙味少之又少，更何況是零系無糖版本。眼前這一箱是南美洲的限量版玻璃樽裝，市面絕無僅有。據聞Wiki的美股TOOO炒窿，我便以高價請他協助搶購，他才兩個星期就弄來了。果然難不倒這電腦奇才。
這當然是芊柔的鬼主意，她果然最了解12號的弱點——柴犬、金屬罐頭以及任何跟橙與可樂有關的東西。
對……關於芊柔的事情……
我看著顯示「6時11分」的圓鐘，心想著時間差不多了。
「12號，可以幫我一個忙嘛？」
「嗝。」
「幫我10分鐘內將湖芊柔整醒。」
「點解。」
因為今天，就是那個……
芊柔口中，什麼鬼Date的日子。
狩獵夢的人
9分50秒後，家門再度被敞開。
一個披頭散髮，套著頹廢睡衣，只有左腳穿著拖鞋的傢伙。
我看了半分鐘，才辨認出那是芊柔，而門的另一邊則連接著分行。她……手裏怎麼握著一把木棍？！
我有點慌張：「喂……妳想做乜？」
「殺死整醒我嘅人。」她咬牙切齒，兩眼通紅。
「……係12號整醒妳。」
「嗰個可汁？已經殺咗。」
我瞧著木棍滴落的鮮血，吞一口口水：「……冷靜。」
「放心，我好快就會令你又冷又靜。」芊柔舉起木棍，要衝向我之際，被一股詭異的力從後拉扯。
「乖。去換衫。」12號捏著芊柔的衣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扯回「燈塔」，那邊廂只傳來芊柔的哀嚎。
12號關門前對我說：「159號係咁，如果夾硬叫醒佢，佢初頭10分鐘會神智不清，有暴力傾向。」
「太Make Sense了。」我苦笑。
「FTY，我下屬喺假期選擇點樣渡過，我完全唔想理。」12號徒手打開玻璃樽裝的橙樂樽蓋，「但若果你夠膽玩乜花樣，對159號動乜嘢手腳，你就等俾我從9000米高空丟落街。」
門猛地關上。
這傢伙真像個擔心女兒的保守父親。
明明就是個沉迷可樂的正太，而已。
7時39分。
「清醒啲未？」
「嗯。」
「唔諗住殺我喇嘛？」
「仲諗？打算直接殺。」
「有冇咁大仇口呀？！一早講好咗今日帶你周圍玩㗎喇，係妳自己爛訓！」
「你隻毒撚幾時講過，要喺攝氏7度之下，朝早6點起身呀？」芊柔怒視著我，兩眼發紅，「你到底想玩乜嘢花樣？神經病。」
「妳今日跟住我就得，唔好走失喔，湖芊柔小朋友……喂喂喂好痛！」
上次芊柔說過，她有幾個地方想去，偏偏這些地方人多擠迫，而人多是她最懼怕的事情。
今天，我就用我的方法，帶她走訪這些地方。
我倆坐在巴士上層的右側第一排，由於時間很早，巴士內只有我們兩位乘客，簡直寧靜得像暑期的語大圖書館。
巴士已行駛一個小時，我看厭窗外重複的山景，瞄了瞄側旁的芊柔，脫下她一側的耳機。
「宜家啲細路真係冇禮貌。」但她並無戴回耳機。
「妳幾耐冇搭過巴士？」
「……好耐冇搭，因為巴士總係擠滿人。」
「所以我先揀呢個時段搭車，等妳可以安心。」
「老細真係細——心喔。」芊柔提高嗓子，裝出天真無邪的模樣。
這時，巴士越過連綿的山巒，前方迎來廣闊的海。
芊柔立時呆住，盯著遙遠的對岸：「對岸係……元門新市鎮？」
「冇錯。」
「所以我哋……係去緊機場？」
「某種意義上，係。」
第1個願望：到機場看飛機升降。
這輛巴士是開往機場客運大樓的，而我在中途站拉了芊柔下車。
「呢度……係邊度？」芊柔揉著睡眼。
「某航空公司嘅總部。」我往遠處的草叢走，她緊隨著：「你又話去機場？」
「湖小姐，機場24小時都咁多人，你未踏入客運大樓都已經腳軟喇。」我撥開花草，開始在草叢中行走。
「你……」她臉色一紅，「咁帶我嚟呢個荒蕪地方係想點？」
「Believe me。」
「Be唔lieve喎。」
可當我拉著她走出草叢，抵達海傍之際，她驚呆得啞口無聲。
是個無人的小型石灘。
我找了塊平坦的大石，與芊柔一同坐下，面朝無垠的海。
初冬，天才亮了不久，世界是灰藍色。寒風往石灘迎面而來，刺透每寸肌膚。
「妳唔凍㗎咩？」
「著咗羽絨，仲點會凍？」
「但妳著短裙呀嘛，想隻腳變雪條？！同埋，妳放假仲戴住公司頂帽做乜？」
「關你鬼事。」
藍色的帽，真的不襯她。
芊柔穿著輕便的羽絨，內裏是白色毛衣與深紅短裙，捲摺的襪配運動鞋。
她仍舊以米色冷杉披在兩肩上，把脖子圍住。
白皙的肌膚，跟灰白的天際襯成一對。
「話說，嗰度就係國際機場嘅跑道。」我指著前方的人造島。
「你唔講，人哋仲以為係阿拉斯加。」芊柔脫下了耳機調侃道，卻看得入神。
不到幾分鐘，一輛大型客機沿著機場跑道緩行，逐步加速，最後一躍而起，在我們面前近距離掠過，引擎的咆哮震耳欲聾。
我對芊柔解說：「好細個嘅時候，老豆成日帶我同家姐嚟呢度。我已經好耐冇嚟過。」
我們沉靜著，目睹幾架客機降落及起飛，劃過冷冽如雪的空氣。
「飛走咗。」芊柔微聲道。
「嗯。」
「老細，搭飛機嘅感覺係點樣㗎？」
我一愣：「妳擁有人類身份嘅時候，冇搭過咩？」
「冇。」
還記得，上次在太浦橋目睹飛機掠過時，她停下來呆望了好久。難道她一直憧憬著乘搭飛機？
我思索片刻，笑著道：「等陣帶妳搭吓，妳咪知道搭飛機係點囉。」
「帶我……搭吓？」芊柔疑惑地看著我。
我從那水汪汪的雙眸，解讀出她此際的心情。
她對今天的旅途，其實抱有很大期待。
只有我倆的旅途。
「不過我哋要食咗嘢先。」我站了起來。
一個披頭散髮，套著頹廢睡衣，只有左腳穿著拖鞋的傢伙。
我看了半分鐘，才辨認出那是芊柔，而門的另一邊則連接著分行。她……手裏怎麼握著一把木棍？！
我有點慌張：「喂……妳想做乜？」
「殺死整醒我嘅人。」她咬牙切齒，兩眼通紅。
「……係12號整醒妳。」
「嗰個可汁？已經殺咗。」
我瞧著木棍滴落的鮮血，吞一口口水：「……冷靜。」
「放心，我好快就會令你又冷又靜。」芊柔舉起木棍，要衝向我之際，被一股詭異的力從後拉扯。
「乖。去換衫。」12號捏著芊柔的衣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扯回「燈塔」，那邊廂只傳來芊柔的哀嚎。
12號關門前對我說：「159號係咁，如果夾硬叫醒佢，佢初頭10分鐘會神智不清，有暴力傾向。」
「太Make Sense了。」我苦笑。
「FTY，我下屬喺假期選擇點樣渡過，我完全唔想理。」12號徒手打開玻璃樽裝的橙樂樽蓋，「但若果你夠膽玩乜花樣，對159號動乜嘢手腳，你就等俾我從9000米高空丟落街。」
門猛地關上。
這傢伙真像個擔心女兒的保守父親。
明明就是個沉迷可樂的正太，而已。
⦾
7時39分。
「清醒啲未？」
「嗯。」
「唔諗住殺我喇嘛？」
「仲諗？打算直接殺。」
「有冇咁大仇口呀？！一早講好咗今日帶你周圍玩㗎喇，係妳自己爛訓！」
「你隻毒撚幾時講過，要喺攝氏7度之下，朝早6點起身呀？」芊柔怒視著我，兩眼發紅，「你到底想玩乜嘢花樣？神經病。」
「妳今日跟住我就得，唔好走失喔，湖芊柔小朋友……喂喂喂好痛！」
上次芊柔說過，她有幾個地方想去，偏偏這些地方人多擠迫，而人多是她最懼怕的事情。
今天，我就用我的方法，帶她走訪這些地方。
我倆坐在巴士上層的右側第一排，由於時間很早，巴士內只有我們兩位乘客，簡直寧靜得像暑期的語大圖書館。
巴士已行駛一個小時，我看厭窗外重複的山景，瞄了瞄側旁的芊柔，脫下她一側的耳機。
「宜家啲細路真係冇禮貌。」但她並無戴回耳機。
「妳幾耐冇搭過巴士？」
「……好耐冇搭，因為巴士總係擠滿人。」
「所以我先揀呢個時段搭車，等妳可以安心。」
「老細真係細——心喔。」芊柔提高嗓子，裝出天真無邪的模樣。
這時，巴士越過連綿的山巒，前方迎來廣闊的海。
芊柔立時呆住，盯著遙遠的對岸：「對岸係……元門新市鎮？」
「冇錯。」
「所以我哋……係去緊機場？」
「某種意義上，係。」
第1個願望：到機場看飛機升降。
這輛巴士是開往機場客運大樓的，而我在中途站拉了芊柔下車。
「呢度……係邊度？」芊柔揉著睡眼。
「某航空公司嘅總部。」我往遠處的草叢走，她緊隨著：「你又話去機場？」
「湖小姐，機場24小時都咁多人，你未踏入客運大樓都已經腳軟喇。」我撥開花草，開始在草叢中行走。
「你……」她臉色一紅，「咁帶我嚟呢個荒蕪地方係想點？」
「Believe me。」
「Be唔lieve喎。」
可當我拉著她走出草叢，抵達海傍之際，她驚呆得啞口無聲。
是個無人的小型石灘。
我找了塊平坦的大石，與芊柔一同坐下，面朝無垠的海。
初冬，天才亮了不久，世界是灰藍色。寒風往石灘迎面而來，刺透每寸肌膚。
「妳唔凍㗎咩？」
「著咗羽絨，仲點會凍？」
「但妳著短裙呀嘛，想隻腳變雪條？！同埋，妳放假仲戴住公司頂帽做乜？」
「關你鬼事。」
藍色的帽，真的不襯她。
芊柔穿著輕便的羽絨，內裏是白色毛衣與深紅短裙，捲摺的襪配運動鞋。
她仍舊以米色冷杉披在兩肩上，把脖子圍住。
白皙的肌膚，跟灰白的天際襯成一對。
「話說，嗰度就係國際機場嘅跑道。」我指著前方的人造島。
「你唔講，人哋仲以為係阿拉斯加。」芊柔脫下了耳機調侃道，卻看得入神。
不到幾分鐘，一輛大型客機沿著機場跑道緩行，逐步加速，最後一躍而起，在我們面前近距離掠過，引擎的咆哮震耳欲聾。
我對芊柔解說：「好細個嘅時候，老豆成日帶我同家姐嚟呢度。我已經好耐冇嚟過。」
我們沉靜著，目睹幾架客機降落及起飛，劃過冷冽如雪的空氣。
「飛走咗。」芊柔微聲道。
「嗯。」
「老細，搭飛機嘅感覺係點樣㗎？」
我一愣：「妳擁有人類身份嘅時候，冇搭過咩？」
「冇。」
還記得，上次在太浦橋目睹飛機掠過時，她停下來呆望了好久。難道她一直憧憬著乘搭飛機？
我思索片刻，笑著道：「等陣帶妳搭吓，妳咪知道搭飛機係點囉。」
「帶我……搭吓？」芊柔疑惑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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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倆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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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夢的人
加更完成，超多文，係咪爆開心呢
順帶一提，第17-18話，係前半部之中，阿夢最鍾意嘅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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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夢的人
巴士抵達葵湧廣場，時間是10時56分。
第2個願望：到葵湧廣場的小食店「掃街」。
如你所知，葵湧廣場長時間都是人山人海，這是芊柔不敢踏足的原因。
但是，只要把握時機，困難還是會迎刃而解。
「升降機同埋扶手電梯都太多人，避開佢哋就得。跟我嚟。」
我牽著芊柔繞過正門，走後樓梯直接抵達商場的三樓。時間尚早，大部分店鋪尚未營業，走廊間只有零星顧客。起碼……芊柔尚未腳軟。
我帶她拐了幾個彎，抵達了商場一個較偏僻的角落。
「呢度有幾間熱門嘅小食店11點會開門，根據經驗，逢星期二嘅11時30分前都冇乜顧客。而且呢個區域仲有立食區，我哋可以食埋先走。」所謂的「經驗」其實是來自哈士奇，那個只懂吃東西的傢伙。
「嗯……」
「我哋趁宜家冇人，去買嘢食先啦——」
芊柔在一間時裝店前停下腳步。她正打量著陳列架上，各式各樣的貝雷帽。
「嗰頂綠色嘅，啱曬妳戴。」我隨口揶揄道。
芊柔冷笑：「老細就唔同，個『老』太『細』，連戴綠帽嘅機會都冇。」
「咁請問湖小姐有乜嘢經驗呢？」
「係你無法想像嘅程度喔。」
芊柔盯著一頂深紅色的貝雷帽，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紅色的貝雷帽。
難道她都喜歡……紅色的帽嗎？
然而，芊柔並沒走進店內，而是向小食店邁步了。
大概是因為，店內顧客太多了吧？
我跟上去時，發現為時已晚。
我忘記了，芊柔的胃是個無底黑洞。
「老闆，要兩個超邪惡巴拿馬火腿九重芝士酥皮蛋餅。」
「靚女，要兩個爆蔥柚子醬特選拖羅手卷。」
「兩塊淡水海苔厚切脆炸超巨型雞扒。要呀，要加大。」
她站在台式飲品店外，聲音鏗鏘響亮。
「日系台式黑糖波霸特調阿薩姆3.6鮮奶。」
「即係珍珠奶茶喇。」我揶揄道，店員聽罷噗哧一笑。
芊柔轉過來，戳著我的臉蛋道：「呢位先生會負責埋單㗎喇。」
「……吓？吓？！」
是的，你猜對了，她幾乎把每間小店的材料都要吃光，每個店員都對我說，那位漂亮的小姐指明由我來結帳。我的錢包在淌淚！
雖然我本身也打算請客了，但是她哪裏「漂亮」了？我Sponsor你們驗眼，Thanks！
我倆站在空無一人的立食區，芊柔像30個月沒吃飯似的，逐一吞噬桌上的美食。
「妳一個人，邊度食得曬咁多嘢呀！」
「唔……梗係食唔曬啦。」
「咁妳仲嗌咁多？！」
「咩呀，預埋你嗰份㗎，仲唔快啲幫手食！」芊柔咬著炸雞排道，還責備我。
「湖小姐真係細心。」我揶揄道。
「當然。食咗呢個先！」
「乜嘢嚟……喂喂喂！」
我的嘴巴，被一個淺黃色雪糕球塞住。
芊柔把雪糕筒像扭螺絲般扭出來，雀躍地原地跳著：「嗚嗚！係白之戀人雪糕筒呀！想食好耐！好耐好耐好耐！」
我好不容易把雪糕球吞下，不斷咳嗽，喝罵道：「咪癲拉，做乜夾硬塞入我口呀！差啲啃死我！」
「冇得齋買雪糕筒，但我又唔鍾意食雪糕球喎，」芊柔咬著雪糕筒，朝我微笑，「所以……請你食！」
我本想繼續喝罵，卻驚訝道：「個雪糕係……蘋果味？」
「咁又點？」她皺眉。
我才不會說出「同妳陣味一模一樣」之類的話，我才不想被看成變態——雖然她大概已經是這樣看我了。
「做乜唔答，凍到傻咗？哈。」
芊柔開懷地笑，跟看飛機時的陰鬱女孩，簡直判若兩人。
眼前的畫面與回憶重疊，讓我的心噗通猛跳。
她一邊吃一邊彈彈跳跳，小酒窩微微露出，幸福傾瀉而出。
看得我亂了神。
凡天宇，你到底是怎麼了——
「老——細——」她用手碰一下我的手臂，曖昧一笑，嚇得我彈跳起來！
「大庭廣眾，唔好開呢啲玩笑！」我可不要被誤會叫了PTGF！
「多謝你請我食嘢。」
「係妳霸王硬上弓。」我白她一眼，「頭先仲想殺咗我，宜家終於識感恩喇咩？哼？」
她調皮地吐著舌頭：「咁我哋下一站，去邊度呢？」
「去賣妳豬仔。」
「唔信。」
我啜了一口那杯日系台式黑糖波霸……什麼特調阿薩……算了，總之是珍珠奶茶，然後平靜地回答。
「我哋去搭飛機。」
第2個願望：到葵湧廣場的小食店「掃街」。
如你所知，葵湧廣場長時間都是人山人海，這是芊柔不敢踏足的原因。
但是，只要把握時機，困難還是會迎刃而解。
「升降機同埋扶手電梯都太多人，避開佢哋就得。跟我嚟。」
我牽著芊柔繞過正門，走後樓梯直接抵達商場的三樓。時間尚早，大部分店鋪尚未營業，走廊間只有零星顧客。起碼……芊柔尚未腳軟。
我帶她拐了幾個彎，抵達了商場一個較偏僻的角落。
「呢度有幾間熱門嘅小食店11點會開門，根據經驗，逢星期二嘅11時30分前都冇乜顧客。而且呢個區域仲有立食區，我哋可以食埋先走。」所謂的「經驗」其實是來自哈士奇，那個只懂吃東西的傢伙。
「嗯……」
「我哋趁宜家冇人，去買嘢食先啦——」
芊柔在一間時裝店前停下腳步。她正打量著陳列架上，各式各樣的貝雷帽。
「嗰頂綠色嘅，啱曬妳戴。」我隨口揶揄道。
芊柔冷笑：「老細就唔同，個『老』太『細』，連戴綠帽嘅機會都冇。」
「咁請問湖小姐有乜嘢經驗呢？」
「係你無法想像嘅程度喔。」
芊柔盯著一頂深紅色的貝雷帽，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紅色的貝雷帽。
難道她都喜歡……紅色的帽嗎？
然而，芊柔並沒走進店內，而是向小食店邁步了。
大概是因為，店內顧客太多了吧？
我跟上去時，發現為時已晚。
我忘記了，芊柔的胃是個無底黑洞。
「老闆，要兩個超邪惡巴拿馬火腿九重芝士酥皮蛋餅。」
「靚女，要兩個爆蔥柚子醬特選拖羅手卷。」
「兩塊淡水海苔厚切脆炸超巨型雞扒。要呀，要加大。」
她站在台式飲品店外，聲音鏗鏘響亮。
「日系台式黑糖波霸特調阿薩姆3.6鮮奶。」
「即係珍珠奶茶喇。」我揶揄道，店員聽罷噗哧一笑。
芊柔轉過來，戳著我的臉蛋道：「呢位先生會負責埋單㗎喇。」
「……吓？吓？！」
是的，你猜對了，她幾乎把每間小店的材料都要吃光，每個店員都對我說，那位漂亮的小姐指明由我來結帳。我的錢包在淌淚！
雖然我本身也打算請客了，但是她哪裏「漂亮」了？我Sponsor你們驗眼，Thanks！
我倆站在空無一人的立食區，芊柔像30個月沒吃飯似的，逐一吞噬桌上的美食。
「妳一個人，邊度食得曬咁多嘢呀！」
「唔……梗係食唔曬啦。」
「咁妳仲嗌咁多？！」
「咩呀，預埋你嗰份㗎，仲唔快啲幫手食！」芊柔咬著炸雞排道，還責備我。
「湖小姐真係細心。」我揶揄道。
「當然。食咗呢個先！」
「乜嘢嚟……喂喂喂！」
我的嘴巴，被一個淺黃色雪糕球塞住。
芊柔把雪糕筒像扭螺絲般扭出來，雀躍地原地跳著：「嗚嗚！係白之戀人雪糕筒呀！想食好耐！好耐好耐好耐！」
我好不容易把雪糕球吞下，不斷咳嗽，喝罵道：「咪癲拉，做乜夾硬塞入我口呀！差啲啃死我！」
「冇得齋買雪糕筒，但我又唔鍾意食雪糕球喎，」芊柔咬著雪糕筒，朝我微笑，「所以……請你食！」
我本想繼續喝罵，卻驚訝道：「個雪糕係……蘋果味？」
「咁又點？」她皺眉。
我才不會說出「同妳陣味一模一樣」之類的話，我才不想被看成變態——雖然她大概已經是這樣看我了。
「做乜唔答，凍到傻咗？哈。」
芊柔開懷地笑，跟看飛機時的陰鬱女孩，簡直判若兩人。
眼前的畫面與回憶重疊，讓我的心噗通猛跳。
她一邊吃一邊彈彈跳跳，小酒窩微微露出，幸福傾瀉而出。
看得我亂了神。
凡天宇，你到底是怎麼了——
「老——細——」她用手碰一下我的手臂，曖昧一笑，嚇得我彈跳起來！
「大庭廣眾，唔好開呢啲玩笑！」我可不要被誤會叫了PTGF！
「多謝你請我食嘢。」
「係妳霸王硬上弓。」我白她一眼，「頭先仲想殺咗我，宜家終於識感恩喇咩？哼？」
她調皮地吐著舌頭：「咁我哋下一站，去邊度呢？」
「去賣妳豬仔。」
「唔信。」
我啜了一口那杯日系台式黑糖波霸……什麼特調阿薩……算了，總之是珍珠奶茶，然後平靜地回答。
「我哋去搭飛機。」
狩獵夢的人
12時01分，我倆抵達筲箕灣的冒險樂園。
第3個願望：冒險樂園。
經哈士奇介紹，全港十多間冒險樂園中，筲箕灣的這間分店是人流最少的，加上正值週二，學生要上課、家長沒空帶小孩來玩，此際的冒險樂園幾乎由我倆獨享。
「妳唔玩氣墊球？」我捧著剛兌換來的一袋代幣。
「唔……咁刺激嘅遊戲，唔啱本小姐玩。」
「好笑。咁『擲彩虹』呢？」那是一個投擲代幣，代幣掉到特定顏色區域就有特定獎品的遊戲。
芊柔搖頭，指著獎品櫃：「贏嘅機率本身已經低，何況啲獎品咁核突。」
「有幾核突呀？」我傻眼，獎品櫃可是擺滿了角度——角落生物，不知假若程雨奈在現場，會否把芊柔毆打一頓。
「好似你咁核突。」她吐舌頭。
「收聲。咁妳想點？」
芊柔指著角落的籃球機，像個調皮的小孩般笑著：「玩呢個。」
「吓？妳又話刺激嘅遊戲唔啱妳？！」
「唉，宜家啲細路。」芊柔搖頭攤開兩手，「咳咳……邊個話籃球機係鬥體力？係鬥智慧，鬥熱血，鬥意志嘅！」
「不過個籃球架咁高，妳得唔得㗎。」我不懷好意道，「話說妳唔鍾意被叫『159』，係咪因為妳身高正正係159 cm，啱啱好唔夠1米6？」
芊柔先是訝異，接著白皙的臉蛋注滿紅暈。
不是吧，隨口說就說中了？！
我繼續狙擊：「啊哈，唔好俾我估中，妳之所以鍾意戴帽，都係想令自己夠1米6——救命！」
「你咁多白頭髮，不如幫你清理吓吖。」她準備撲向我。
「殺人呀！殺人呀！」
「狗眼看人低！睇唔睇到個本週最高分紀錄？」她指著籃球機頂部展示著「153」的分數板，一臉囂張，「人類嘅紀錄真係平庸，本小姐輕鬆就破到喇！」
⦾
「破……唔……到。」
芊柔看著「76」分的分數板，像洩氣的氣球般，幾乎要癱倒地上。
「白癡，妳當初到底哪來嘅自信？」我揶揄道。
「……我已經默默觀察咗好多年，鑽研過點樣攞到高分。原來……係咁難。」
「好多年？」
「……其實我……從來冇踏足過冒險樂園。」
「因為多人？」
「明知故問。」
我盯著垂頭喪氣的她，不知好氣還是好笑：「唉，真係冇妳辦法。等阿叔破個紀錄妳睇喇。」
「……你得？」
「妳幫手就得。」
就讓我示範一下，我跟「尷尬之鬼」哈士奇，在中學時鑽研多年的神級祕技——歸！波！氣！功！
5分鐘後，芊柔呆望著籃球機不斷湧出的分數券，以及分數板顯示的「512」。
他媽的，是原來高分紀錄的3倍有多！
這個「本週最高分」，大概沒有任何一個屁孩能突破吧。偉大的父母們，辛苦了。
我冷笑道：「崇拜我吧，有智慧，有熱血，有意志嘅——喂又打人！」
「卑鄙，直接將波伸手放入籃球架，有乜嘢難度呀？又恰小朋友。」她指著遠處在哭的小朋友，他似乎被我的「歸波氣功」嚇倒了。
「妳都有份㗎。」我扮著鬼臉。
「哼，我只係負責畀波你！」
「即係有份喇！仲唔認！」
芊柔低頭道：「不過，啲分數券咁多，應該夠換一個細獎啵。」
「哦，好似我咁核突嗰啲？嗰啲獎妳唔好要喇。」我試圖奪過分數券，卻被芊柔搶先奪走，並瞪我一眼：「我要喎。」
她望一望分數版，呆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噗哧而笑。
只剩我，替自己劇烈的心跳，暗自訝異著。
我這個人，真的變得奇怪了。
「係喇，芊柔。」
「做乜？」
我指著遠處只有兩個座位的Q版飛機。
「……你所謂嘅帶我『搭飛機』，就係玩呢部機？」
「仲有得揀飛大阪、東京定札幌㖭。很想玩吧。」
芊柔傻眼：「救命。好無聊。傻仔先會玩。」
最後，她把剩餘的三十多個代幣，全花在這部飛機上了。
起初她邊玩邊笑，後來卻藏起笑容。
陷入了沉默。
第3個願望：冒險樂園。
經哈士奇介紹，全港十多間冒險樂園中，筲箕灣的這間分店是人流最少的，加上正值週二，學生要上課、家長沒空帶小孩來玩，此際的冒險樂園幾乎由我倆獨享。
「妳唔玩氣墊球？」我捧著剛兌換來的一袋代幣。
「唔……咁刺激嘅遊戲，唔啱本小姐玩。」
「好笑。咁『擲彩虹』呢？」那是一個投擲代幣，代幣掉到特定顏色區域就有特定獎品的遊戲。
芊柔搖頭，指著獎品櫃：「贏嘅機率本身已經低，何況啲獎品咁核突。」
「有幾核突呀？」我傻眼，獎品櫃可是擺滿了角度——角落生物，不知假若程雨奈在現場，會否把芊柔毆打一頓。
「好似你咁核突。」她吐舌頭。
「收聲。咁妳想點？」
芊柔指著角落的籃球機，像個調皮的小孩般笑著：「玩呢個。」
「吓？妳又話刺激嘅遊戲唔啱妳？！」
「唉，宜家啲細路。」芊柔搖頭攤開兩手，「咳咳……邊個話籃球機係鬥體力？係鬥智慧，鬥熱血，鬥意志嘅！」
「不過個籃球架咁高，妳得唔得㗎。」我不懷好意道，「話說妳唔鍾意被叫『159』，係咪因為妳身高正正係159 cm，啱啱好唔夠1米6？」
芊柔先是訝異，接著白皙的臉蛋注滿紅暈。
不是吧，隨口說就說中了？！
我繼續狙擊：「啊哈，唔好俾我估中，妳之所以鍾意戴帽，都係想令自己夠1米6——救命！」
「你咁多白頭髮，不如幫你清理吓吖。」她準備撲向我。
「殺人呀！殺人呀！」
「狗眼看人低！睇唔睇到個本週最高分紀錄？」她指著籃球機頂部展示著「153」的分數板，一臉囂張，「人類嘅紀錄真係平庸，本小姐輕鬆就破到喇！」
⦾
「破……唔……到。」
芊柔看著「76」分的分數板，像洩氣的氣球般，幾乎要癱倒地上。
「白癡，妳當初到底哪來嘅自信？」我揶揄道。
「……我已經默默觀察咗好多年，鑽研過點樣攞到高分。原來……係咁難。」
「好多年？」
「……其實我……從來冇踏足過冒險樂園。」
「因為多人？」
「明知故問。」
我盯著垂頭喪氣的她，不知好氣還是好笑：「唉，真係冇妳辦法。等阿叔破個紀錄妳睇喇。」
「……你得？」
「妳幫手就得。」
就讓我示範一下，我跟「尷尬之鬼」哈士奇，在中學時鑽研多年的神級祕技——歸！波！氣！功！
5分鐘後，芊柔呆望著籃球機不斷湧出的分數券，以及分數板顯示的「512」。
他媽的，是原來高分紀錄的3倍有多！
這個「本週最高分」，大概沒有任何一個屁孩能突破吧。偉大的父母們，辛苦了。
我冷笑道：「崇拜我吧，有智慧，有熱血，有意志嘅——喂又打人！」
「卑鄙，直接將波伸手放入籃球架，有乜嘢難度呀？又恰小朋友。」她指著遠處在哭的小朋友，他似乎被我的「歸波氣功」嚇倒了。
「妳都有份㗎。」我扮著鬼臉。
「哼，我只係負責畀波你！」
「即係有份喇！仲唔認！」
芊柔低頭道：「不過，啲分數券咁多，應該夠換一個細獎啵。」
「哦，好似我咁核突嗰啲？嗰啲獎妳唔好要喇。」我試圖奪過分數券，卻被芊柔搶先奪走，並瞪我一眼：「我要喎。」
她望一望分數版，呆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噗哧而笑。
只剩我，替自己劇烈的心跳，暗自訝異著。
我這個人，真的變得奇怪了。
「係喇，芊柔。」
「做乜？」
我指著遠處只有兩個座位的Q版飛機。
「……你所謂嘅帶我『搭飛機』，就係玩呢部機？」
「仲有得揀飛大阪、東京定札幌㖭。很想玩吧。」
芊柔傻眼：「救命。好無聊。傻仔先會玩。」
最後，她把剩餘的三十多個代幣，全花在這部飛機上了。
起初她邊玩邊笑，後來卻藏起笑容。
陷入了沉默。
【66.99597343】